宛若鬼片般诡异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十来个孩子神色僵硬的盯向三人，周围的世界仿佛陷入死寂，此景不由令荨羽浑身发凉。

她咬牙深吸了口气才片刻稳定心情，不知但仍旧眼前的孩子们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此时恰逢天空中阴云遮幕，在天空之中流转的云存缓缓遮盖住原本明媚的阳光，阴影随着云层的推进缓缓落下，几乎没有多久这片孤儿院所在的土地就彻底落入了阴影里，这让本就渗人的景色又徒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那些孩子们虽然目光僵硬的望着三人，可是似乎没有再做出什么其他举动，眼前的寂静僵持了半晌之后，荨羽小心翼翼的开口：

“他们...似乎没有反应...。”

“不能放松警惕...”穆皓唯还是伸手把荨羽拦在身后，而何世然也转回了身走近两人，抬手手枪又在他手中出现，他拉开枪栓，枪口压对着那些孩子们的方向。

“我少有的会同意这家伙的说法。”何世然的语气听起来却还是很轻松，那不达眼底的笑容还是挂在他脸上，“荨羽，你不要离开我们附近比较好，幻化梦境的主权现在还是在梦境主人手里，从这个气氛看来，他现在并不欢迎我们来这里。”

荨羽微微一愣神，何世然说得没错，虽然之前在和柏瑜交谈的时候他并没有展现出恶意，但是其实归根结底她也不明白柏瑜到底在想着什么，此刻他们来到这个更深层次的梦境中心，柏瑜反而最有可能发起反击。

在更深层次的梦里改变梦境会变得困难，这点荨羽曾经经历过，而且她心里清楚，她现在的能力使用已经因为梦境具实化变得很吃力了。

如果柏瑜说了谎呢？如果他改变主意最后想要助力梦魇了呢？如此他们就是自入龙潭虎穴，在最危险的地方等着被柏瑜解决。

想到这里荨羽心里不由升起寒意，攒紧了拳头站在何世然和穆皓唯身后，神色复杂的望向眼前那些孩子，似乎四周不知何时又会突然风云四起变幻莫测，也许下一秒，会有更恐怖的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是那些孩子和四周都未来得及发生变化和行动，荨羽就先听到了何世然的轻声自语。

“不过，来到这里可是我的决定。”

下一刻他抬枪，扣动扳机，但是方向却是对准那栋孤儿院的二楼左窗。

玻璃碎裂声从远处片响，荨羽抬头顺着何世然开枪的地方看，望见有什么人的影子从孤儿院二楼的楼道蓦然闪过，随后耳边掀起混杂刺耳的尖锐叫声。

她猛回过头来，此时在他们面前的这些孩子一个两个都发出了凄凌的惨叫，接着有孩子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歪扭着身躯向着三人的方向迈步靠近，但是眼眸里却没有任何光亮。

荨羽片刻觉得他们的处境像是丧尸围城，只是自己手里没有件称手的武器。

“走，去那栋楼里找梦境主人。”

何世然突然回身轻推了荨羽一把，伸手一指楼房的方向，接着他和穆皓唯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于是穆皓唯断然拉住了荨羽的手走在前面奔向那栋孤儿院大楼，而何世然则在后面断后。

荨羽还来不及多做反应就被穆皓唯拉着向前走，他们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侧不远处的孩子们叫喊声愈发凌厉，简直快要变得不再是人类的声音，随后就是枪声骤响，荨羽回头，看见被何世然打中的孩子模样的怪物在被击中的瞬间灰飞烟灭。

那是普通手枪该有的威力吗？她下意识那么想，但是很快她就来不及多去思考，被穆皓唯拉着踉跄的跟上步子奔向那栋孤儿院的楼房。

“荨羽，别回头，小心摔倒。”

穆皓唯握着着她的手力道收了收，察觉到了她刚刚的步履踉跄，“何世然说得没错，我们得先找到柏瑜，不然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我知道...。”

荨羽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句穆皓唯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给他们拖后腿。原本她是自以为靠自己就能离开这里的，现在她发觉自己的能力似乎因为这梦境具实化受到了限制心里突然就没了底，这样一来她会不会反倒还连累他们？

她的思绪混乱，一时半会似乎干什么的心不在焉，但是穆皓唯拉着她的那只手没有一点松懈。

穆皓唯带着她跃步跑上孤儿院屋宅的前门阶梯，何世然一边解决那些向着他们而来的孩子一遍后退向他们靠近，果然越到后面那些孩子越像怪物，所幸何世然手里的枪威力给力得过了头，几乎是一枪解决一个。

虽然穆皓唯嘱咐荨羽不要回头，可是枪声阵阵响起她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

何世然的靶子很准，几乎枪枪都是正中那些孩子的眉心，他开枪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一枪接连一枪不带停歇似乎对此非常娴熟。

穆皓唯推撞开了孤儿院所的大门，就在他准备带着荨羽冲进其中的那一刻，这栋楼房的左侧屋顶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那道声音一时让三人的动作都一顿，不由自主的都将目光转向了尖叫传来的方向。

就在这栋楼的顶上，有什么影子从尖叫传来的地方坠下。

那道影子看起来似乎是个女孩，从孤儿院的楼顶笔直下落。望着这样的场景荨羽刹那间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来，柏瑜和她说过，在他的儿时时光里，唯一和他关系交好的女孩在孤儿院里因为被人推下高楼而亡了。

女孩的躯体坠落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声，鲜血在草地之上蔓延。

这个梦境深处，在重演着什么东西。

“是那个女孩....”荨羽站在原地望着那具坠地的身体，依稀辨认出了那是她曾见过的服饰，那是身小学女生的校服，不久前她才从那个出现在柏瑜梦境里的幽灵身上见过。

荨羽不再跟着穆皓唯的步子前进，她转身向着那个下坠女孩的方向想要上前，抬眼却又望见了令她目光停留震惊的人。

是柏瑜，柏瑜站在那所楼顶之上女孩刚刚被推下来的地方，神色漠然的看向下面坠地摔得血肉模糊的女孩身体。

可是站在那里的柏瑜却并没有穿着在部落里常见到的长袍神官装，而是和女孩一样穿着同校的校服，在那件宽大的外套之下，就是和他们刚刚所见的那些孩子们一样的衣衫。

荨羽脑子里翁的一下似乎有什么炸开来。

如果站在那里的不是梦境主人柏瑜，如果此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过去被重演的记忆，那么柏瑜口中那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女孩.....

是被他亲手推下来的。

寒意瞬间就从背脊爬满了全身，柏瑜是杀人凶手，亲手葬送了一个孩子的生命，可是为什么他在和自己说故事的时候流露出的表情那么悲伤？是他亲手杀了女孩口里却说出那种话，柏瑜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荨羽恍惚间比当初听完柏瑜故事时更加浑浑噩噩，她原本前行的步子戛然而止，目光还是落在站在高处的男孩身上，男孩那种熟悉的脸不带着之前她总是看见的玩味笑意，漠然得让她心寒。

她曾在听柏瑜故事时是动了恻隐之心的，那时候柏瑜说自己因为过错而让这个梦境成为了梦魇抹杀他人的工具，为此他觉得不甘和难过，荨羽那时候还在心里觉得柏瑜有些可怜，甚至不忍再问出更多细节来，可是眼前的一幕却仿佛在嘲讽她那可笑而又没有任何意义的共情。

一时间荨羽心里百感交集，说不上自己对柏瑜的害怕还是愤怒更胜一筹。

“这算什么....”荨羽咬牙抬起头冲站在那个站在天台之上的男孩大喊，“这是你戏弄人的游戏吗？！”

“你不是说希望我能够帮你解脱吗？！你不是说你因为自己创造的幻境抹去了他人生命痛苦吗？如果你自己曾经亲手杀过人，那你口里那些话又算什么？！”

荨羽目光死死盯在天台上男孩与柏瑜一模一样的脸上，又恍然回想起了自己和柏瑜谈话的最后。

他说他从梦境里看到了和序梦人相似的她，所以好像是看到了让自己解脱的希望。

柏瑜曾经在忽闪跳动火光照印下的神官铺里祈求过她，让她帮助他脱离这个永无止境的噩梦。

当初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柏瑜的问题，却也没能就那样忽视忘却掉柏瑜的请求，她心想着如果自己有机会，如果自己有余力，要帮柏瑜找到摆脱梦魇的办法。

但是此刻她觉得自己那样的心情好像变得一文不值。

她没有再去看摔死在地的女孩尸体，而是倔强的盯着那个站在天台之上的男孩，好像这样就能够得到他的回答。

可是那个男孩仍旧是满脸漠然的站在原处，微微垂头目光落于摔死在楼层之下的女孩身上，甚至都没有因为荨羽的声音而转过一刻目光来。

就在荨羽咬牙愤愤不甘又要对那个男孩开口喊话之际，身后却突然响起了子弹出膛的枪响，接着她看见飞梭的子弹带着巨大动能从身后划空而过，冲向那个站在天台之上的男孩。

可是子弹最终却只是从那个男孩如幻影般的身体里穿过，呼啸着消失在天际。

眼前的一幕将她原本激动的情绪骤然压停下来，随后，她就听见身后何世然的声音响起来。

“荨羽，冷静下来，那只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