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红荼从酒馆带回两个孩子,将韩辞礼交给了他的父母。
回到屋内,王子清已经不在了,只留叶洪轩一人扶着桌子,手上还紧握着酒缸,看样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太太,都是奴婢不好,自从王公子走后,叶公子又喝了好多,怎么劝都劝不住,实在没有办法了。”叶洪轩身旁站着两位丫鬟,见红荼回来,神情很是惊慌失措。
叶宁看到自己爹爹这般模样,觉得好玩,想上去看看。
红荼瞪了他一眼,便给他吓住了,不再动弹。
“去房间待着。”红荼面无表情道。
随后吩咐那两个丫鬟过来,将叶宁交到她们手中道:“把宁儿带到房间去,烧些水,让林姨过去哄他睡觉,再叫上两个下人在门口把着,别让他乱跑。”
两位丫鬟应道,随后退去。
叶洪轩闭着个眼睛,红荼走到他身旁坐下,还帮她当作是那两丫鬟又来劝酒,大声呵斥道:“别管着我,我喝点酒不碍事!”
“是不碍事,但,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红荼歪着头,像看只护食的小猫一样看着叶洪轩。
叶洪轩也察觉到不对劲,猛的睁开眼,一下子就和红荼对视上了,酒气瞬间醒了三分。
先是一愣,后又立马装起醉来,抱着红荼就是用脸一顿乱蹭:“小樱桃,你怎么才回来啊,好想你啊我的小樱桃。”
红荼被这油腻腻的话说的浑身不自在,按着他的头死命往外挪:“都老夫老妻了,还叫这么肉麻绰号作何用意?”
“子清走了?”红荼接着问道。
“嗯,走了。”叶洪轩应道,但红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又改口道,“没有,住去客栈了。”
“也好,在此过夜的话,估计又是一场不眠夜了,又得和以前一样进病坊了。”红荼愁眉苦脸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
红荼说的不假,在自己大婚当天,叶洪轩就应喝酒进了病坊,大夫开完药后近三天才得以下床,而那结发之礼也变为草草带过。
叶洪轩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两声,满脸多出了平时见不得的忧愁感,红荼也没有再说,只是将他揽入怀中。
沉默许久,还是叶洪轩先开口了:“你说,如果我们出事了,小宁子该怎么办?本来的生活突然被拉进深渊,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后果。”
红荼还是沉默着,仿佛在思考什么。
见红荼没有回应,又接着说:“如果,因为我们,连小宁也……”
“别说了,不会的。”红荼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涨红,像是微微的怒火在心里燃烧,“我做为他的母亲,就算拼劲最后的力气,也要护他周全!不会让别人碰到他一根寒毛。”
叶洪轩此时酒醒已近九分,撑起手,扶上桌子:“该有个应对措施了,我们来捋一捋这些年所发生或所听到事吧。”
“七年前,忠王刚刚回宅,就遇刺,如果不是王子清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虽然近在咫尺。”叶洪轩道。
随后又接着说:“而就是那一年,李林甫与裴耀卿张九龄同位三相,王子清说过,忠王遇刺一案并如非兄弟相残,那极有可能就是李林甫从中作怪。”
红荼此时便想到今日下午一事,也将其道了出来:“如果这么说的话,今日晌午,我带小宁子和辞礼游玩之时,也冒出三两人来,藏有佩刀,我安顿好小宁子他们后将他们引到偏僻处时,他们终于现出身来,而且,好像知道我的身份。”
叶洪轩听到自己媳妇说这话,吓了个半死,慌慌张张给红荼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你咋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一声,他们没伤着你哪里吧?”
红荼苦笑一声,一时不知叶洪轩是关心还是敷衍,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媳妇怎会是三两个小喽啰能伤的了的。
“没事,他们并未动手,只是要你我去和他们背后之人交谈一番,但被我拒绝了。”说罢,又思考一番,“但这群人和之前王子清给我看那刺杀忠王之人画像的装扮不同,应该不是一伙人。”
“那会是谁?”叶洪轩疑惑道。
“不管是谁,感觉都与李林甫都脱不了关系。”红荼答道。
“皇上已经不复当年雄武,如今有一丝银线连在了他的头上,而当他头上连满无数的银线之时,这天下估计就完了。”
叶洪轩眼神涣散,充满了担忧。
“这么算下来,再加上我们的身份被发现,这场仗必须要打了。”
“洪轩,头还疼吗?”红荼有些害怕了,因为在这之前,自己的男人可是逍遥自在,无所畏惧无所不敌的。
可现在却是满脸愁容,唉声叹气。
“还好,我只是在想,无论是你和小宁还是忠王我都无法放下,一边是我最爱的人,一边是我欠下最大的人情。”叶洪轩摆摆手,随后道。
“如果出事了,我死了,你可不许死哦。”红荼开了个不好的玩笑。
叶洪轩一时愣住了,随后连忙否决:“我们会好好活着的,哪怕真的出事了,你带着小宁子走,我留下还那最后的人情。”
“那你死了,我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红荼道,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傻瓜。”叶洪轩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我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
“洪轩,我有些困了。”红荼揉着已经哭红的双眼,细声道。
话说,这还是真是少数见红荼哭的场面呢,像她想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怕的女人哭出来,还真是很难的。
“走吧,回屋去吧,接下的每一天,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吧。”叶洪轩扶起红荼已经软下去的身子安慰道,随后抱起,回到房内。
也许,他们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在长安城另一座坊中,有一间已经看似荒废的宅邸。
这是一座不足二十丈方圆的宅邸,院墙倒塌,院落中只有一些杂草和树枝,看起来破败不堪。
听说那宅邸几十年前曾发生过一场屠门血案,至此传言流出后,长安百姓再也无人打这里的主意,甚至更是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可却在前几日,有人出钱将这宅邸买下。
但被买下之后,这座宅邸的大门却是终日紧闭。
百姓们众说纷纭,最后得出个结论,估计里头住着个老道士,想要在这长安落脚,可惜没几个钱,只能住这凶宅,哪曾想自己就是干这行的,现在整日闭门抓鬼呢。
可事实并非如此。
此刻,已是夜半三更天,宅邸之中有三两之人坐在那里。
中间有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赤膊着上身男人。
此人豹头环眼,看着身材有些矮小,有着一个刀疤从左眼一路道脖颈之上。
手上提着把弯刀,将刀刃朝着地面,摩擦着溅出细微的火花。
而那四周之人的装扮就很熟悉了,便是那晌午之时,暗中跟踪红荼之人。
“叶洪轩?”那首坐之人,冷笑道,“如此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老大,那小娘们就给咱们吓得不行,你确定能和他们过上两手吗?”底下传出质疑声来。
“你他妈当你们大哥是吓大的,管他什么霄练不霄练的,在我杨嵩的弯刀面前都他妈是杂碎。”这话明显不合他意了,一下子暴起,脸上布满了青筋。
“那老大,咱们何时动手?”
“明晚,咱们直接杀过去,生擒那小娘们和她那狗相公。”杨嵩站起身来,拿着手上的弯刀在面前比划了两下。
“不必动手了,人不用你杀了。”
不知何时,那屋头的木门竟被打开了,而且没有一人发觉,突然有道陌生男子传来,惹得那高位之上的杨嵩也有些发毛。
“谁!夜半三更私闯明宅,是何居心哪?”杨嵩开始警惕起来,他看清了来着模样,不准确来说,是只看清了他的身段。
正好,门口的烛光夹杂着月光照射在那人身上。
见此人一头白发,一袭白衣,脸上带着一幅鬼面,狰狞恐怖。
远处看去绝对会让人吓破胆,仿佛半夜里夺魂的幽鬼。
而且也没有回应杨嵩的话,就这么杵在哪里,一动不动。
但杨嵩这人毕竟不是被吓大的,直接走上前去:“装神弄鬼,我到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随后下令:“弟兄们,他妈的上!”
听此下令,那四周之人立即抽出腰间佩刀,朝那鬼面人砍去。
“看来,是没有必要谈了吗?”此时那鬼面人发话了,可那群人之中已有人将刀刃砍到了他的面前。
话音刚落,便见那鬼面人拔出配剑,横扫四周。
只见那弯刀快要近到他的脖子,却被他仰身躲过,回身踢腿,这一脚直接踹到那人胸前,一下子将对方踹出去足足有三丈之余。
一口鲜血喷出,是因为那鬼面之人已将他肝脏尽数震破。
这一幕被杨嵩看在了眼里,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神。
“这人竟有如此恐怖的内力,怪不得见到他站在那里之时,就能感觉到一股很浓烈的杀气涌出。”杨嵩心想着。
可还没等杨嵩反应过来,那鬼面人已经迎了上来,动作极快。
剑尖一挑,一人的手中刀刃就已被挑飞,而他则顺势而起,手臂猛的一甩,只听得一声惨叫,又是一人倒底飞出。
看向那人,腹部已经被开了膛,一下子没有了生息。
“快退,快退。”杨嵩眼中原本的兴奋已经在此时化为了恐惧。
这群人可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出的杀手啊,可不曾想却被眼前这如地狱罗刹般的人一招击败。
可为现在已经时已晚,见那人瞬身上前,一剑穿肠过,一剑人头落。
剩下的两人连近其身的本事都做不到,就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接下来,独剩你我了。”那鬼面人冷笑一声,看向了杨嵩的位置,手上利剑正滴落着残留在刃上的血。
“好快的速度。”杨嵩惊叹道,他不曾见过这种功法,此人瞬身的速度就连自己也没看清,果真是幽鬼。
杨嵩心里害怕,但他知道接下来能否活命还是得看他自己。
他故作镇定,朝着那鬼面之人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不可露面,为何知道这个宅邸,为何要杀我们!”
那鬼面人打量了杨嵩一番,随后将手中剑举起,一边将血迹甩去,一边冷冷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是何人?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人就行了。”
说完此话之后,好像觉得不妥,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我说我就是叶洪轩呢?不然为何我要说出那句,你不用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