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祁县。
明秋姐带着我游历江湖的最后一站。
自明清以来,河东晋商自创下“海内最富的金山”的同时。
也收藏了许多文玩字画,奇珍异宝。
许多晋商本人就是收藏界的腕儿。
甚至燕京琉璃厂街面上开府挂牌的许多斋堂,都是源出河东人。
这些人造就了“太谷点灯,祁县搭棚。”的传奇。
这地方的东西,就是一个老、真、杂。
老东西多,真东西多,杂项也多。
我现在身上除了明秋姐给我的黑玉貔貅值点钱之外。
可以说是一毛不拔,我得先弄点钱。
我在棚户上转了一圈,好东西倒是不少。
但这祁县的棚户还有个鲜为人知的别称。
叫做“夸富之棚”。
啥意思?就是显摆,拿出来让你瞧,但就是不谈买卖。
让你看着眼馋,但没有办法。
除非抢,不过那就落了下层。
吃得到嘴里算本事,吃不到嘴里明儿个就是烂土一坯。
“先生,看货呢?”
就在我寻思琢磨着怎么使点手段从棚户上弄点东西变现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拉了我一把。
我回头一看是个皱巴巴的女人,穿着件又土又破的碎花袄子。
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别缠我,我现在可比你还穷呢。”
我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哪里会想到,这个看起来皱巴巴的女人,洗干净了还挺白嫩的。
更想不到的是,她日后会成为第二个在我身下婉转娇吟、卖力承欢的女人。
女人从后面紧跟上来揪着我的衣服,不撒手了。
“先生,我真的有货,你瞧瞧也行啊。”
我看了看她,要是我身上此刻有一个银元,我都给她了。
可惜我没有!
“行吧,你带路,对了敢问你贵姓芳名?”
我无奈的妥协了,那就遂了她的愿,去看个心死。
“我叫沈青歌,先生您请。”
她缓缓的说道,还不忘朝着我做了一个行事人的“侧身请”。
沈青歌,沈青歌。
我轻声念叨着这几个字,这也不像是她这模样的人该有的名儿啊。
我跟着她钻进了一个老巷子。
巷子里有点窄,两个人并排走都挤不开。
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味。
但也不犯怵,燕京城里大胡同三百,小胡同赛牛毛。
我都不知钻了多少回了,我还会怕这条老巷子。
“看货的带来了!”
到了一个拐角,沈青歌忽然脆生生的喊了一嗓子。
拐角后面忽然钻出来四五个光着上身,纹龙画虎膀阔腰圆的大汉。
我差点迎面撞上的还是个满身纹绣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是着了套,遇上三青子了。
“大哥,浪子燕青呢。”
我看着迎面的大汉说道。
沈青歌在这群男人后面看着我,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不叫燕青,叫燕红!”
艳红?这么生猛的大汉叫这名字还真是,一言难尽。
“看货!”
沈青歌简单直白的说了两个字。
堵在我面前的几个大汉纷纷让开了路。
这是一条死胡同巷子,拐了这个角后面就没处去了。
老旧的墙根下堆着一地的坛坛罐罐。
还有一些衬景的破瓦片。
我只挑眼这么一瞧,不用细看。
我脸色顿时就黑了。
这是哪个旮旯里捡来的东西。
真假就不说了,这就是寻常家里用的坛坛罐罐。
这值个屁的蹦子啊。
“我是不是必须带走一件,今儿这事儿才能了?”
我看着沈青歌问道。
沈青歌笑了笑道:“随你!”
我看这架势是真得带上一件了。
说实话,这地方狭小,她人多不起什么用。
我有把握把那几个大汉给宰了。
但我不想杀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还想见到明秋姐。
在这里见血,不值得。
既然非得挑一件,那我想挑件成色好的。
拿出去卖给街上的老妈妈泡菜,也能值个半分半厘。
我走到这些坛坛罐罐跟前,仔细的挑了起来。
“这是?”
挑来挑去,我的目光落在了这些坛坛罐罐中的一个瓷盘上。
我顺手拿起了这个瓷盘。
“先生好眼力啊,这都被你找到了,这可是大明青花瓷,好东西。”
沈青歌见我拿起瓷盘,顿时凑上来说道。
我心里轻笑一声,这什么大明青花瓷。
哄鬼呢?
这就是一只雍正年间的青花山石画瓷盘。
可惜的是款已经磨损严重,看不清楚了。
不过从工整严谨的做工和画法上,我还是能辨识出来的。
沈青歌根本就不懂古,还是说她故意蒙我?
这行事里头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
“你打算多少出?”
我拿着盘子看着沈青歌问道。
“三百!”
沈青歌直接看着我报价。
我随手把盘子塞进她挺大的胸怀里。
“三百,你拿给巷子后面的大妈炒菜你看她要不要。”
“要!我出八百这盘子我要了!”
我话音刚落,巷子拐角后面就冲出来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提着个黑色皮箱的男人。
看上去倒还真有三五分行事人的风度。
我直接笑了!
我本以为就是个三青子的套子!
没想到套子里竟然还有个局。
这男人估计我前脚刚到这里的时候,他后脚就跟过来了吧。
瞅着报价的时间出来,这是在后面等了不少时间啊。
这种小局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破了很多个了。
用我身上有些不恰当。
我看了眼沈青歌,又看了眼“及时”出现的男人。
“他八百要你给他吧,先生大气着呢。”
这盘子八百能值,但我就绷着。
我倒要看看她们接下来怎么演。
“你就不争一争?”
沈青歌显然没有料到我会选择绷着。
有些急了。
那男人也明显的有些错愕。
竟然撒腿就跑了。
“球势,你跑你爹呢!”
沈青歌气急之下直接骂了一句河东地道的土话。
“还接着演不?”
我看着气得脸色酡红的沈青歌,有些得意的说道。
沈青歌的目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我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起来。
这么被一女人盯着,我还是头一回,真有些不太好意思。
“没想到今儿踢板踢到神了,你挺厉害的啊。”
“跟我干吧,以后我罩你。”
沈青歌看着我说道。
“我不干,坚决不干,给多少钱都不干,再说了你拿什么罩我。”
我看着沈青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回绝道。
沈青歌抬起头看着我:“真不干?祁县的水可深可深了,怀技怀雷,有你淹死的时候!”
“不干,水再深都不干,自由身才是王道。”
我没有丝毫的动摇。
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给卖了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哼!
“有你后悔求我的时候!”
沈青歌冷哼一声,看着我说道。
我指了指她此时不断起伏的胸脯。
“这东西你出不出,不出我可就走了,不是我不带一件,是你不让带。”
沈青歌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出多少?”
我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
我摇头。
沈青歌脸色难看的说道:“十块?”
我再次摇头:“一块银元,而且还不是现钱,我身上没带,我下午给你送过来。”
“一块!一块我砸了听响!”
沈青歌气得脸色酡红的说道。
我继续绷着:“东西你的,你想怎么听怎么听。”
沈青歌一听我这话更气了。
“你这是顶我呢,还真以为本小姐没这底气,别说这个破盘子,比这稀奇的我也不当回事!”
沈青歌说着高高扬起手中的盘子。
我一听她嘴里“本小姐”这话都出口了。
显然不能再拱火了,再拱火就真出问题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十块,给你加个零,我向你说句软话。”
她看了看我,把盘子塞到我怀里。
“滚吧,真是窝火!”
我拿着这只雍正青花山石画的瓷盘,快速离开了巷子。
我没心思去管沈青歌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为何又跑这老巷子里做这些套子加局子落了下层的事。
我只知道十块钱拿下这只雍正青花山石画瓷盘。
我这肯定是捡了个漏了。
我拿着这瓷盘重新回到棚子上。
问了半圈没谈成买卖。
直到问到一幢叫“燕居阁”的大房子门口的棚户前时。
才有了点回响。
“东西是真东西,但款没了,小哥你瞧这两排的棚子,哪处的货不是顶个的精品,这东西在这里真上不了档次。”
燕居阁的大叔拿着瓷盘看了一眼之后,将瓷盘放在了我之前放的位置上。
货不过手,这在行事里是讲究,也是规矩。
他这话不假,夸富之棚,要不是顶个的精品,还真没脸摆出来。
我逛来逛去,所见亦是如此。
“缺钱吧小哥!”
燕居阁的大叔看着我说道。
他眼光真的非常毒辣,但我也没有点头承认。
这行事里头能绷则绷,驴倒了架子都不能倒。
“这东西放平遥去应该可以。”
大叔看着我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话。
平遥?
他这是指点我?
我有些不太确定,江湖险恶,难测最是人心。
我拿起盘子,和他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哥,你以后有东西可以送到我这里来,只要精品,价格你开。”
没走几步,大叔在背后对我说道。
他这是真话……
平遥,我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