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颈动脉，一般伤口较深的话，血会喷得到处都是。

何嘉颈动脉的伤口很深，皮肉外翻甚至能隐约看见骨头，且刀口的倾斜程度和深浅判断，应该是由上至下，向左划开皮肉。

所以看到开放式的厨房墙上桌子上都是血迹时，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根据何嘉流在体外的血的颜色，应该死亡很长时间了。

至于是他杀还是自杀，我不是法医，也没近距离观察，根本无法判断。

几个看热闹的人已经有捂着嘴呕吐的了，我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样的尸体早已不足让我恶心恐惧。

只是何嘉凝固在脸上的诡异笑容，直觉地觉得她会是自杀。

这是我见过的第三人面带笑容地死去，凶杀案后的宿管阿姨，自缢的白术，以及割开颈动脉的何嘉……

不能说见怪不怪，只能用习以为常来形容。

掏出手机给容晏发了条微信：“何嘉死了，在她的宿舍中。”

不多会，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来处理现场，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也被赶走。

下到一楼，我去小卖部买了面包和牛奶，看见容晏果然站在宿舍楼外。

他没有很激动，应该心里已经有了底，他们一个班次，何嘉上班什么样他比谁都了解。

见到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死的？”

“割颈动脉，刚刚她舍友下班后发现，来人抬尸体时我看了一眼，从僵硬的程度来看，至少死亡六小时以上。”

我看着容晏，他的表情中不完全有悲伤，掺杂着一些其他情绪，晦涩难懂，不免让人担心。

可能上次因为何嘉的事让我们产生隔阂，我担心容晏会怀疑何嘉的死亡和我有关。

打开面包咬了一口，我继续解释道：“昨晚发生一些事，女员工宿舍紧急封锁，我下楼后看见何嘉一直盯着我，有些害怕，就去十四楼病区想找个安全区。”

“何嘉也跟着去了？”此时容晏的表情十分平淡，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点点头：“对，王护士想用药控制何嘉，却被她逃走了还连累王护士被我误伤，之后我被赶出病区，在宿舍楼外等到十一点半，宿舍解封，我这才回到房间。”

多少有些刻意描述过程撇清关系，实际又确实如此。

发生在十四楼病区，只要容晏去上班便可查证，我根本没有说谎的空间。

“她随你一同回宿舍楼的吗？”

“不是，我在外面等解封时没看见她，肯定是十二点前回的宿舍楼，不然宿管阿姨不会让她进门。”

容晏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不再说话，我也没再解释，几口把手里的小面包吃完，奶也全部喝掉。

他在宿舍楼外站着，应该是等待何嘉的尸体被抬出来。

等到了又怎样，尸体被裹尸袋包着，根本看不见。

即便能看见，他还是不要看见的好，没见过死亡诡笑的人，一时间恐怖承受不了。

直至搬运尸体的人真的下来，容晏看着他们的背影，表情呆滞，缓缓地说了一句：“林优，你觉得她特该死吧？”

我多想说是啊，她真的很该死，因为她几次想置我于死地。

不以怨报德牵连无辜，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何嘉不死，我早晚要被她害死。

可这话不能当着容晏的面说：“站在不同角度，目光所及便是不同风景，我和学长你所在的位置不一样，所以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是啊，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我只能说如果她不死，我可能会死在她手里，人都会自私，也本能地会自保，何嘉一直嫉妒我和学长关系近，处处针对我，甚至不止一次设计想弄死我，这样的结果仅对我来说并不坏，至少我在有间医院少了一个随时会要我命的敌人。”

我不想骗他故意制造悲伤的气氛来安慰他，更不想替何嘉隐瞒她所做的错事。

落得如今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可怜心疼敌人，那不是善良和同情，是自己无能懦弱的表现。

他点点头，冲我无力地笑笑：“我明白，我又何尝不是……”

“嗯？”我皱起眉，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昨天上班时，何嘉和我坦白以前做过的事。”他停顿数秒后，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大学时期的女朋友，是因为她才自杀……”

娱乐楼的KTV包房里，容晏向我讲述他女朋友自杀的真相。

他女朋友家境不好又自卑的背景，我已经从张予渊那里听说了，实际上她的自卑不止是家庭条件不好，还有一个她自觉根本配不上的男朋友。

容晏很喜欢他女朋友，和我说起时依然会亲切地叫她的小名，七七。

七七出生农村家庭，那边孩子多，父族同辈的孩子她排行老七，家里人都喊她小七。

七七小时候，她的妈妈在容晏家当保姆，小学时七七妈妈负责接主家的容晏放学时，会顺便去接七七。

久而久之，七七的同学以为容晏是她哥哥，容晏比她大两个月，也的确以兄妹相称，可只有他们两小只知道，彼此早已进入各自的心灵。

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为了陪伴容晏，七七不顾家里反对考入医学院，也正因为此，他们恋爱的事传入容晏家人耳朵里，不但辞退了工作十余年的七七母亲，还逼容晏和七七分手。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又相互喜欢多年，好不容易盼到自己成年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同意。

七七妈妈丢了工作，她父亲身体也不好，家里更没有钱供七七读书。

好在七七成绩好，每个学期都有奖学金，容晏平时也会偷偷资助她。

比如会给她室友发红包让室友假装多买饭说吃不下把饭给她，有好看的衣服买下来交给她舍友，谎称号买小了送给她。

也正因如此，才让七七愈发自卑，甚至一度患上重度抑郁症。

“何嘉和我们是同学，本来我和她并不熟悉，是七七有一天高兴地跟我说她终于有了一个好朋友……”容晏已经喝光一瓶啤酒，他拿过第二瓶，又喝了两口，“何嘉说，是因为我，才主动去接近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