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鲸翁瞥了一眼小舟上的萧婉儿故作为难地道:
“敢问公子这小娘子是自愿去状元郎墓上祭奠的吗?”
陈青帝笑了笑对着揉着膝盖爬起来的萧婉儿开口道:
“婉儿姑娘,老人家问你是自愿去祭奠那状元郎李牧的吗?
想清楚再回答哦。”
听出陈青帝言语里的威胁之意,明白摆渡的只是个年迈老人的萧婉儿只能面露绝望之色地答道:
“是我自愿前去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陈青帝望向钓鲸翁笑道:
“老人家,这下你放心了吧?
那……我们走吧?”
本就对世俗百姓性命不关心的钓鲸翁点了点头开始划桨。
一路上三人皆沉默无言。
大约在一个半时辰后,小舟终于是到了一个早已破落荒废的渡口,这便是状元墓所在之地。
到了地点,钓鲸翁这才多说了几句:
“小兄弟,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此吧。
你就按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那状元墓。
对了,你可千万别在这里呆太久,我最多在这渡口等你半个时辰。
这里可不太平。”
听见钓鲸翁若有所指的言语,萧婉儿一张小脸霎时雪白一片。
她是有听说过这商湖妖怪志异传说的。
这老人家如此提醒岂不是意味着附近并不太平?
可容不得她多想什么,陈青帝便已经抓着她的手跳上了渡口,然后顺着那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看见了那孤零零的状元墓时才停下了脚步。
听着附近的虫鸣声,此时的萧婉儿反而不想放开陈青帝,紧紧地抓着陈青帝的衣袖不敢放开,生怕遭遇什么不测。
陈青帝没有管萧婉儿此时是怎么想的,他自顾自地蹲下身来将特意带来的花雕酒摆在墓前,然后伸手擦了擦那斑驳的墓碑,看着石碑上那“江左李牧之墓”六个大字沉思了一会儿后,将花雕酒倒在墓前开口道:
“你是个纯粹的好人,只是纯粹的好人在这个狗日的世道里都活不久。
所以你死了,我还活着。
但不管如何我都得谢谢你,因为你给了我一个打破人生桎梏的机会。
现在我如约而来,你也可以安息了。”
陈青帝话语落下,阴沉的天空中忽然有春雷炸响,紧接着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将这片阴沉的天空照的通亮。
前一炷香还风平浪静的商湖在这一霎那突然汹涌翻滚起来。
随后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天地异状顿时令萧婉儿全身都是一抖,在这股天地之威面前萧婉儿心中没来由得升起了畏惧。
而陈青帝却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回身抱住了不住颤抖的萧婉儿。
感受到这温暖拥抱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萧婉儿立即如同八爪鱼般紧紧地抱住了陈青帝。
陈青帝面色平静地开口道:
“放心吧,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
商湖上骤然出现的异象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只是如此波澜壮阔的大浪,别说是那些不堪颠簸的渡船,就算是朱雀王朝精锐水师的大型楼船在这商湖之上恐怕都要被轻易掀翻。
所以这个热闹可不是寻常人能看的,能来看这热闹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
此时在这商湖中央,正有一艘雕饰着白龙模样的四层花船随波逐流,竟是完全不惧这滔天波浪。
而在这艘白龙花船的不远处,有一叶孤舟更为神奇,任凭风浪再大它也巍然不动,就仿若有仙人护佑着这叶扁舟一般。
随着一个浪头涌来,这小舟也随之来到了浪头之巅,恰好与四层花船处在了同一高度。
这两者在凡夫俗子眼中,都算是志怪小说中所写的神仙造化。
就算是寻常武夫瞧见这架势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船上人好高的功夫,竟能如传说中定海神针般护得这船不受风浪侵袭。
被那叶扁舟挡住了去路的白龙花船上很快就走出了一位丰韵女子,赫然就是琉璃坊真正的掌权者——范玄鱼,范夫人。
独立于花船高楼之上的范夫人看着那叶小舟上所盘膝坐着的肤黑老人淡然道:
“钓鲸翁,好狗不挡道。
妾身知你在商湖等了八年,可妾身也在这凉州苦候了八年。
今日你若是插手此事,那就请恕妾身不念你与那李白禅的六十年香火情。”
说来也是奇怪,在这天地竟是雷声轰鸣中,这范夫人的言语却能清晰地在此方天地响起,令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一错漏。
而听清楚了这番话的钓鲸翁却是十分平静,丝毫没将范夫人的威胁放于心上。
他只是轻轻一笑道:
“李白禅?呵呵,李白禅三十年前便死了,如今有的只是江左李牧而已。
想来范夫人心中也清楚,时至今日,这里所剩下的不过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坟包罢了。
范夫人没必要来打扰李牧的长眠吧?
老夫虚长你两甲子光阴,与你师父可也算是同辈,理论上不该对你这晚辈出手。
但若你执意要插手此事,那么老夫今日便说不得要以大欺小了。”
范夫人冷笑一声:
“钓鲸翁,你比我多活了一百二十年,当真就能阻我?
妾身要做的事可由不得你来指手画脚!”
言罢,范夫人向前踏出一步,竟是凭空而立,衣衫飘飘,宛如仙女临尘。
盘膝而坐钓鲸翁终于是站起了身来,他看着范夫人摇了摇头道:
“李牧生前对今日之事早有安排,老夫绝不容任何人来插手此事。
老夫在此奉劝你一句,岛上那东西有着极深的因果不是你能沾惹的。
就算是你那师门也不敢轻易涉足这东西,一旦沾染,起码百年都不得解脱。
唯有那被李牧选中的少年才能承此因果,你明白吗?”
范夫人嫣然一笑:
“钓鲸翁,你先前还说这是座空墓,如今又多了沾染因果的东西?
你这老头,话不实不尽的,可真是惹人生厌。
那状元郎的墓里究竟有什么妾身又岂会不知?
况且你真认为那孩子能承受这份远超出他所能承受极限的造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