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是沈泽然定的，顾南嘉再不讲理也做不出把人撵出去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她撵了，沈泽然也不一定听她的，万一被拒绝了，岂不是在林昭月面前丢了脸。

把小乞丐放到包厢的榻上，小乞丐浑身剧烈的抽搐，两眼翻白，脸色爬上青黑的死气。

林昭月伸头看了一眼，吓的脸色发白，惊声尖叫道：“他活不了了，快把他扔出去！我不要看死人。”

顾南嘉犀利的眼神射像她，“你再乱说说，就出去，别打扰我救人。”

林昭月被顾南嘉吼了，脸色铁青，登时火了，“这是我们的包厢，你凭什么撵我，要出去也是你出去。你赶紧带着你的叫花子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顾南嘉极少理亏的说不出来话，她一噤声，林昭月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得意洋洋极了。

“你别不是故意等在这儿，自导自演这一出戏，想引起表哥的注意吧？”林昭月阴阳怪气的说道。

越说她越觉得她猜对了，从前可没听过顾南嘉会什么医术。

“你以为我是你，每天就盯着一个男人犯花痴？”顾南嘉反唇相讥。

明明没有的事，可从林昭月嘴里说出来，还当着沈泽然的面，顾南嘉莫名觉得脸火辣辣的羞耻。

“你再说一遍！”

顾南嘉懒得搭理她，多浪费一分钟时间，小乞丐的生机就少一分胜算，不得已看向沈泽然。

“沈大人，若是您无意让我救人，我这就带着他离开。”

沈泽然定定的瞅了顾南嘉一眼，眼神淡漠无情，看她的眼神仿佛就像看一个物件，顾南嘉心头猛的咯噔一下。

“我们先出去。”他斜睨林昭月一眼，丝毫没有迟疑的转身出去。

林昭月恶狠狠的瞪了顾南嘉一眼，连忙追着沈泽然也出去了。

包厢里瞬间空荡荡的只剩下顾南嘉和茯苓，还有小乞丐，静悄悄的。

顾南嘉心头莫名其妙涌上一股空荡荡的失落。

“夫人，还治吗？”茯苓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南嘉回过神，把奇怪的情绪扔到脑后，让茯苓解开小乞丐的衣服，静下心来，屏气精心，下针的手稳的没有一丝犹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顾南嘉额头涌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伸头让茯苓擦掉眼睫上的汗珠，手指轻捻。

随着她的动作，小乞丐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抽搐的身体也平复下来，等他彻底稳住，顾南嘉才长吐一口浊气。

对茯苓吩咐道：“你出去叫车把他送到医馆去，叮嘱柳庄和老大夫一定要注意隔离防护，别被传染了。”

做完这一切，顾南嘉才下楼，长时间的精神力集中，顾南嘉很是疲惫，一下楼却看到沈泽然坐在大厅的正中央饮茶，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他的护卫围在身边，林昭月不见踪影。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算是帮了她，于情于理她都做不到一走了之。

于是走上前，垂下眼眸看着地面道：“今日多谢沈大人仗义出手。”

沈泽然嗤笑一声，“仗义？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我。”

顾南嘉：“……”

她就是客套一下，听不出来吗？说这么透让她怎么接？

“沈大人，最近京中出现了多起此等病例，我怀疑是时疫，您最近还是做好防护，免得被感染。”

今日要不是恰巧碰上这桩事，顾南嘉还在头疼要怎么提醒沈泽然注意防疫。

沈泽然生性多疑，她若是贸然提起，恐怕他不会相信不说，还会怀疑她是否与疫情有关。

今儿算是了结了她心头一桩心事，有沈泽然从中斡旋，京中疫情大概不会像前世那样尸横遍野，十室九空。

沈泽然刚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韩文紧跟着从门外跑进来。

“大人，城北弄瓦街坊爆发大规模疫病，京兆府尹已经派衙役去维护秩序，可百姓情绪很激动，衙役快控制不住局面了。”

“兵马司干什么吃的？”

“一听说是疫情，兵士们都不愿意去。”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弄瓦街坊住着京城最贫贱的百姓，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生死，更没人会为了他们去冒险。

沈泽然沉着脸色，满面寒霜，转身就往外走，马匹已经在停在门口，他利落的翻身上马。

顾南嘉提着裙子跑出来叫道：“沈泽然，若是需要药材就派人去济民医馆，就说是我说的。”

沈泽然深深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匆匆的疾驰而去。

阳光炙热的炙烤着大地，晴空万里，没有半丝要下雨的迹象。

顾南嘉仰头眯眼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微微的叹息一声，疫情终于来了，可她的微薄之力，在天灾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等茯苓回来，她们就回了候府，刚一进门，就碰见等在门口的红袖。

“夫人，老夫人请您去寿康堂一趟。”

顾南嘉惦记着疫情，兴趣缺缺，“我今日身体不太舒服，没什么大事就改日吧。”

“确实是有天大的事，大喜事。”

“什么？”

“世子回来了。”红袖喜气洋洋的道。

“世子？”顾南嘉愕然。

往寿康堂一边走，顾南嘉心里一边讥笑。果然为了孙子，老夫人那种蠢人也能爆发超强的战斗力，竟还真拿捏住了四皇子，这么快就把时闻野给放出来了。

一踏进寿康堂的门，老夫人就噼里啪啦的指着她的脸大骂，“好你个毒妇，竟敢串通沈泽然那奸贼把我儿送进大牢！”

顾南嘉抬眼，就看到时闻野形容枯槁，面色青灰的躺在罗汉塌上，正瞪着一双瘦脱相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时倩冉也在，沈萱怡也抱着孩子在。

“老夫人，您莫不是又癔症了？我何时和沈大人串通送夫君去坐牢了？”顾南嘉诧异的一脸无辜发问。

“别给我装模作样，闻野都告诉我了，你明明说去求了沈泽然，为何闻野还会入狱！”老夫人指着顾南嘉的鼻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