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之点燃了屋中的油灯,擎着灯站在她身旁,让她能更清楚的看到阿贵胸腹中裸露的器官。
阿贵的心脏和两肺被彻底从中间切开,能清晰看到心脏内部的左右心室和心房,以及深入两片肺叶中密密麻麻树根样交错的支气管。
鲜血自他破开的肚皮淌了一地,荆如意手指对尸体的每一次触碰,都能搅动起黏稠如泥浆般的血肉。
这个场面,饶是木头样的丁刑和医痴孟言之也有些受不了,两人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整个房间,唯有云重霄还维持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以不屑而淡然的眼神,远远注视着荆如意。
“尸体已经被你糟蹋成这样,若是还没有什么发现,便滚回兴县去吧,你的本事查不了山妖案!”
男人悠扬凉薄的声线幽幽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荆如意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阿贵的确不是溺亡。”
她一边将柳叶刀浸泡在特殊的液体中,一边说道:“
“溺亡的人因短时间内饮下大量的河水,会导致肺部体积膨大塞满整个胸腔,肺部表面湿润,光泽感强。”
“且因挣扎过甚,还会导致右心淤血,内含暗红色不凝固的液体,而阿贵的身体并不具备以上所有特征。”
云重霄挑了挑眉:“你废了半天力气,就瞧出来这么些显而易见的事情?”
对于云大千户的凉薄荆如意早习以为常,对他的抢白,她一点都不介意。
她慢慢摘下手套:“阿贵是被吓死的。”
吓死?!
屋中更静了,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荆如意,连云重霄都收起眼中的不屑,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死法就……”孟言之仔细斟酌了一番用词:“有些别致。”
“阿贵的指甲和唇色青紫,眼睛外凸,且在临死前有失禁的情况,这些都是心脏短时缺血而造成的瞬间窒息所致。”
“但他身体强壮并没有旧伤病,会忽然出现类似心疾的窒息情况,只能是因为受到了过度惊吓。”
阿贵察觉到有人接近,便在丁刑破门前仓皇跳窗,再以双手扣住窗框躲在了窗外,试图坚持到他们离去后,再翻窗回来。
但,在他躲避的过程中不知看到了什么,以至于惊吓过度猝死后跌入河中。
“若是如此。”孟言之颦了颦眉:“如今岂不是又多了两个疑点?”
孟言之缓缓竖起了两根手指。
“第一,阿贵落水前看到了什么。”
“第二,他落水时间这么短,是怎么被沧源那伙人发现,并打捞上岸的。”
“关于这点,沧源同我提起过。”崔青扇接口说道:
“沧源说,小半个时辰前有人送了张条子到第一卫所,说护城河的桂花巷一段,有人溺亡,第一卫所赶到现场后,很容易就打捞上来阿贵的尸体。”
“还有这种事?”江小五听的有些兴奋:
“小半个时辰前,我们都还在赶往桂花巷的路上,第一卫所竟然就收到了阿贵身亡的提示,甚至精准到打捞出尸体的地点,谁这么本事能未卜先知?”
这件事情处处透露出了阴谋的味道。
“关于这个……。”
崔青扇幽幽叹了口气:“沧千户什么都不知道,送信那人是个盲眼的哑巴,而且不会写字,谁也不能从他身上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荆如意吸了口气,选择一个不会写字的盲眼哑巴作为信使,主导这一切的那人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这样的信差不但能将他需要的东西安全送达,还无法透露出他丁点的信息。
阿贵的事情绕来绕去,竟是半点线索也无,至于毒蝇伞的始末,就更加不得要领了。
“把尸体带回去,严格盘查这一个时辰内在阿贵家方圆一里处来往的人员名单和身份。”
丁刑恩一声转身办事去了。
“云千户。”荆如意瞧向云重霄说道:“阿贵死了需要尽快寻访钟记别的相关人士,第七卫所的人手紧张,我与江小五可以……”
“你们是熟悉京城方方面面的人物,还是有通天的本事和手段,能让死人复活?”
云重霄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没有,就先去把镇抚司里的相关卷宗都看完之后,再来同我说话。”
荆如意吸了口气,云重霄说的都是事实,在京城她举步维艰。
崔青扇有点看不过去:“你不是京城人士,钟记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钟记查抄以后,原先在里面工作过的人都先后身亡,阿贵是现今唯一活下来与钟记有关的人,如今连这最后一个人也没有了。”
崔青扇叹了口气不无遗憾。
“还有这种事?”荆如意只觉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