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执拗的神情恳求着眼前是幻象的老者,“求求您,当初您救了我,求求您救救阿锦。”
青松始终微笑着,“所有机缘都未结束,海神依旧海神,女君不再是女君。”
什么意思?
肖责在说完这句话时,那仙影骤然间消散,他看到了紫色流光之中的碎片,不知道那晶莹的碎片到底是何物。
他拼命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海神依旧是海神,女君不再是女君。
海神依旧是海神......
海神......
少年面上恍然大悟,肖责直到他是庚渊,而不是怀归,那也就是说,那日他并没有陨灭。
他不禁想起了当初魔神说的,“九玄帝君的神印.......”
难道.......
他拉起自己的衣袖,那手臂上狰狞的伤痕就在这时顷刻间消散而去。
紧接着在那些狰狞疤痕之中长出的是发着浅蓝的透明的鲛鳞。
他是庚渊。
少年闭目,心中一直在召唤着沧渊弓。
开启神识,神识之海一望无际,空寂一片,可他越往里面走去,里面一切一切的画面出现,他以前的往事,从幼时一直到遇见锦离,他看到了身着仙袍,仙冠的男子,他手执长剑,眉目朗朗,如同皓月。额前的印,身后的圣光是那么夺目。
那就是九玄帝君,璟晔。
那是他年少时第一次在南海人群之中看到如此夺目的天神。
接着......画面一闪。
他看到了.......阿锦......
阿锦和九玄帝君又是什么关系?
他看到了阿锦身着喜袍,被九玄帝君牵着手,二位璧人一同踏上青鸟云鸾,一同驶去那散发着圣光的圣域天。
阿锦是帝后........
他眼中是震惊。
这些记忆并不是他自己的,但是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的神识之中,难道这也是肖责做的吗?
他踏上人群之中,看着两人一起拜完三界四洲后在鲜花之中消散身影。
他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欣喜和光芒。
他们如何会成亲?九玄帝君不是早就昭告天下,此生只有一位妻子吗?
难道那个妻子挚爱就是阿锦吗?
接着,无数的画面飘过。
他抓也抓不住那些消散的记忆。
可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少女立于魔与神之间,神情怆然,眼眸含泪,开口说了些什么,接着,长剑一挥,脖间赫然出现血红的血痕,那鲜血飘洒而下,渲染了她纤细的脖子,接着她的身躯骤然发出金光,她的元神慢慢消散,化为困住魔神的金锁。魔神被拖入弱水之下,他第一次见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如此悲恸的大哭。
带着愧疚,带着无尽的悔恨,将早就没有了声息的人狠狠地抱紧,仿佛要将那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让人惊叹,也让人唏嘘怅然。
那一刻,金光消散殆尽,少女也随之消失,化为天地间的仙尘。
那个男人眼中顿然没有了光芒......
那么......现在的阿锦究竟是谁呢?
九玄帝君踏遍四海八荒,整整寻找了一万余年,他翻遍四海,寻遍八荒,拼命寻找着消散的阿锦的魂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哪怕就算找回都拼凑不起来,他照样寻找着。
庚渊眼眸之中是忧伤。
再次看到九玄帝君,原本如光如月的人,已经是白发苍苍,他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注入了天虞山,引天上之天池之水灌溉,终于把大战后满目疮痍的天虞山注满了灵力,天虞山再次变得钟灵毓秀。
他小心翼翼地将阿锦残缺的魂魄放入天池之中,最后他就那么陪着阿锦,一年又一年,百年又百年,神力的耗尽,此时此刻俊郎非常的人也镀上了老态。
他就这样,陪着她,眼眸含情,一遍又一遍讲述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一遍又一遍........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终于在他的费心养护下,蓝羽凤凰养出了元神,他来到了青丘,将那微弱的元神交给了青丘的人。随后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他离开了。
他再也没有来过青丘,甚至也没有回到圣域天,天虞山也没去了。
少年疑惑之下,接下来他就看到了,魔气熏天的森林里,帝君拼命守护着最后一方的纯净。
那只是一座小木屋,上面写着一人居。
那里梨花簌簌,桃花灼灼,荷花漫漫。
十分好看。
白发老者最终含笑将自己化为一道结界,陨灭在了这一人居外。
那消散的仙尘化作一场梦境。
少年看到了上面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他不去天虞,也不去看望他的小凤凰,更不去圣域天,反倒是在稀松平常的小木屋外,凄凉陨落。一遍一遍在自己织就的梦中,一遍一遍地经历.......
或许是爱,又或许是愧疚......
许多画面砰然结合起来,化作一个仙影,那仙影缓缓睁开眼睛,璟晔,九玄帝君。
他神情慈悲,并未说话,缓缓抬起手时,他看到了九玄帝君手中的沧渊弓。
为什么?他的神识之海里会有这些记忆和画面,他和璟晔是什么关系?
璟晔看着他:“谢谢你。”
随后就消散了,一切都回到平静,他手中握着沧渊弓。
他猛然睁开眼睛,望着远处在一切紫光之中的女子。
他赫然起身,骤然间,时间再次运转,一切都开始进行,天幕骤然席卷出一个巨大的漩涡,风卷残云之下,海浪勃然而起,那海水如同巨龙一般,冲向那灭世之莲。
锦离猛然回神,一切都如梦初醒一般,她缓缓抬起手,那手心躺着的玉牌通灵,上面柔润光滑,她看着那玉牌,红着的眼睛,眼泪顿然落下........
她是锦离,是莲川女帝,是九玄帝后......
云祥被人挫骨扬灰.......
少年充满着占有欲的爱,替他受的神罚,被他唤醒的鲛魔......
还有圣域之中霁月风光的天神.......
她眼里是悔恨,是满满的悔恨,对于此时此刻勃然席卷着灭世之莲的水龙,少年长袍飘然,他的身后一把巨大的弓箭正蓄势待发,他好像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四方同袍的元神正在蓄力阻止着这灭世之莲的绽放。
锦离红着眼睛,喝道:“众神归位!”
她抬起手,赫然间,她的身后骤然扬起一对华美的凤凰蓝羽。
她打开手中的昆仑镜,巨大的镜子,在金光之中打开,挡下那灭世之莲的紫光。
“万法沧源,昆仑入天,收!”
她身后的蓝羽慢慢消失,她展开手心,并指,用尽自己的仙力注入那镜子之中
水龙此时此刻已经将那些紫色流光撞碎了,少年踏着水龙朝她而来。
庚渊大喊着:“阿锦!”
锦离并未看他,他身后是沧渊弓,他根本靠近不了少女分毫,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少女扭头,神色惊然,眼里是震惊,“噎鸣!”
少年也扭头一看,一道怒吼声从天而降,他开始有些恍惚,感觉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风卷残云之中,硕大狰狞,青紫斑驳的鲛魔张开血盆大口开始怒吼着。一直到鲛魔以疯狂飞快的速度冲向噎鸣的元神之时,他的心底开始害怕,那种脚底发凉的恐惧感,他好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庚渊猛然觉醒,以疯狂的速度去拦下那魔物。
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噎鸣的元神被鲛魔撞碎,穿透。
就在这时,周围的水龙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开始发狂,拼命地撞向昆仑镜。
少女亲眼看着少年唤醒的鲛魔穿透噎鸣的元神,她看到了噎鸣最后的笑。
可是噎鸣连挣扎的机会的都没有。
紧接着,周围的水龙纷纷向外围的天神攻击而去。
锦离一时间不能收回手,只能就这样看着,就这样看着水龙的疯狂。
庚子别!
她眼眶通红,眼里是恨意,她现在恨不得杀了眼前的这个少年。
停下!都停下!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少年手足无措起来,眼里除了害怕就是震惊,他握着玄剑的手开始颤抖。
他拼命地阻止,可是一切都根本与他料想地截然相反。
他扭头间,就看见一条水龙就要冲向锦离。
他心中一惊。
少女看到了少年向她冲过来,手中握着玄剑。
他真的要杀了自己。
他凭什么!
可是少年冲进金光之中,与她手臂相贴,骤然,少年的剑穿透她的身后,水龙顷刻间破碎消失。
可是少女眼中只有惊然。
她握着长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好像感受到了手上少年温热的感觉。
那是少年的.......血。
通体遍布着蓝色玄灵之火的玄隐剑,此时此刻穿透了少年的身体。
少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他只感觉到少女通红的眼睛是震惊和恨意。
她的泪水透明晶莹,顺着白皙的脸上流下。
她哭了。
少年手中的剑掉落,他的手在那一刻间连握住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刚想露出宽慰的笑,可是嘴角才一动,口中的血就立刻涌出。
阿锦,你别哭,我在呢。
可是他连发出声音的力气也随之消失了。
少年缓缓低眸看向少女手中穿透自己的那把剑,那把剑冰冷极了,即使它燃着的是火,可是却还是那么冷。
他的眼泪骤然流下,顷刻间化作一颗颗红色的珍珠,他哽咽着:“为.....为什么?”
少女猛然抽出长剑,少年身体不受支撑地瘫软下去。
金光将他们托住,哽咽抬起血红的双眸,眼中是不可置信和满满的伤心与绝望。
少女神色漠然冰冷,声音更是冷淡到了极点,“庚子别,今日你我,也算彻底结束了。”
她想起来了。
她知道了。
所以呢,她认为自己的欺骗她吗?
他眼底是无尽的哀伤,“你想起来了,你还是想起来了。”
他明明在以前就想到过这个问题,倘若有一天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那么他和她都会结束,她只会恨他,一直恨着他!
“你为何骗我?换个身份处心积虑地接近我!”
他垂眸静静地听着。
“庚子别,以前我觉得你不坏,你救过黎民苍生;我以为只要你是怀归,你就会放下仇恨。可是,你自始至终都在利用我!”
没有,他没有。
少年绝望地抬起双眸,那双眸里面阴冷非常,没有了再多的情感。
“那是不是我是怀归,你就会爱我。”
少女没有回答。
少年再次痛苦起来,口吐鲜血。
少女看也不看,扭身,收下昆仑镜和灭世之莲。
天上地下,一片狼藉。
她再也没有理睬少年,转身,沉声道:“诸位,回去吧。”
少年抬起手,有些执着,想要拉住少女的披帛,可是却怎么也拉不到,他颤声开口,模样甚是可怜,他语气充满着恳求,“你说过,你不会再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少女侧首,“你不值得。”
少年在风中掉落,红色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倒在血泊之中,眼前的神明就这样化为云烟,在他面前消失不见。
到最后,她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