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是我家娃对不起你,我不想你无依无靠一辈子,你可以去找你的亲人们,嬢嬢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老太太再次表达了愧疚。
虽然这些年她不并因为黄舒雨是女孩而讨厌她,可毕竟家里贫穷,没有给她很好的物质条件,这么多年毕竟是亏待她了。
而且,也是因为家里贫穷,以前她天天受欺负,每天放学回来书包都被人乱涂乱画,作业本也被人撕掉,然后经常被骂“外省仔”,偶然交到一个朋友,结果来家里一看,她们就再也不来了。
所以老太太才觉得陈宇难得,看到他们家这个环境还敢靠近黄舒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贪图孙女的美貌,但至少目前还没有出什么大事。
“嬢嬢,你别说了,是你教我读书写字,是你辛辛苦苦捡废品供我读书,你比我的亲人还亲。”
黄舒雨总算明白。
为什么以前父亲喝酒生气的时候总是打她,每次下手都挺重的,原来是因为自己压根不是他亲生的。
不过,奶奶对她倒是一直很好,虽然以前没什么条件,但是每次去吃席,或者上山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带一些好吃的,她应该尽这个孝道。
黄舒雨强忍着悲伤,因为她明白此时不能哭,奶奶比她更需要照顾,自己只有坚强起来,还可以让奶奶少操心,奶奶不用那么操心,病应该就能好得快一点。
“好幺幺,电视是不是坏了?到时候你去上大学了记得把这电视给卖了,不要修了,还有不要卖到城东去,就卖给那个经常在家门口路过的那个带斗笠的老汉,他的价钱比较公道一点。
在拆房那里还有不少的铁罐子,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拿一个去做保温杯,冬天了要多喝点热水,不能老是喝凉水了,喝凉水对女孩子身体不好,知道吗?”
看到黄舒雨点头,她继续说着。
“门口那里有一个专门烧纸钱的罐罐,那里面是烧过后的灰烬,也有人会来收的,一斤差不多能卖五块钱,你记得不要被人骗了,他看你年纪小应该会骗你的。
然后……然后就是厨房的蜡烛,如果点起来记得用一个碗装着,这样子流出来的蜡水可以接着用,以后你要自己管家了,不要那么浪费。
还……还有……哎,太痛喽,太痛喽。”
老太太说不下去了,全身又开始传来剧烈疼痛。
“观音菩萨!天菩萨!阿弥陀佛!哈利路亚!佛祖老爷!我一辈子吃斋念佛,怎么会让我这么痛呢。”
老太太已经痛到开始说胡话了。
黄舒雨的坚强其实都是耳濡目染跟老太太学的,但是这种病到了后期,可不是意志坚强就能扛住的。
到了晚期,病人甚至会向医院申请注射某些违禁品力求缓解疼痛。
黄舒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让她缓解疼痛,只能紧紧地抱着奶奶的头,只希望刚刚奶奶祈祷的那么多路神仙能够有一路下凡来帮忙。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头上已经满头是汗。
“幺幺……嬢嬢困了,电视又坏了,不能听那个蒋什么的唱歌了,你唱支歌给嬢嬢好不好?”
黄舒雨点点头,随后凭着记忆中的调子唱了起来。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那里有我亲爱的家乡……”
本来老太太还挺喜欢这个调子的,但是发现孙女唱来唱去,好像只会这两句。
“傻幺幺,难怪陈宇叫你小呆,嬢嬢以前经常放这首歌的,你怎么也记不住?”
这首歌老太太直接经常放,但是以前黄舒雨为了能够改变命运,所以学习特别认真,几乎就达到了对外界的事物充耳不闻的地步,所以她压根就不管外界出现什么声音,只知道认真学习,因此这么多年这首歌她都是听了个零散的片段。
“对不起,幺幺太笨了,我真的记不住这个歌,但是我会别的,陈宇教我唱了很多歌,他经常晚上吃完饭跟我去散步,然后会教我一些歌,他说都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的,那就是他自己写的喽?”
“我也不知道,但很好听。”
“好,好,你们年轻人能够不争吵最好,那你就随便唱一首吧,看看陈宇教了你什么歌。”
“沉默着,走了有,多遥远……”
老太太耐心听着,这里面的歌词写得还挺好。
“渐渐地忘记,忘记了时间……”
是啊,人一旦过了五十岁时间还过得真是快。
五十岁那年捡了个人家不要的小孩当儿子,可惜没教好,让他沾上了一堆恶习。
七十岁时,不成器的儿子偷了一个别人家的小孩当女儿,幸运的是,这个孙女她一直带在身边,总算顺顺利利把她供上大学。
如果能够回到那一年,她可能不会捡起那个小孩,这样子就不会把悲剧延续到了第三代。
听着好听的歌声,老太太难得地酣睡。
王淑君回家的时候,发现陈保国正带着他的猪朋狗友在打麻将,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陈保国我问你,高阿姨有没有下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天你要做甜粿,过年的时候要拿来拜老爷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什么事都没做。”
“你看你看,一回来就发脾气,何必呢,你这样是很容易老的,你看我的心态多好,甜粿不就在厨房里面放着吗?你不会把那个布掀开看看吗?”
“看到你就讨厌,谁的心态能好?”
王淑君走进厨房发现真的有一个甜粿在那摆着,不过看到整洁如新的厨房,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陈保国,我问你,这东西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当然是自己做的呀,你都不关心一下,我今天做这个有多累,腰都酸死了,臭小子也不帮忙跑出去外面玩了,你也不骂他。”
陈保国这说大话的本事是张口就来。
“儿子的赚钱跟学习都很累的,他想去玩我不管他,但是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明白,这东西你到底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当然是自己做的呀,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一筒。”
“你看你还在说谎,如果是自己做的,为什么厨房没有一点点痕迹?这东西做完厨房一般会很黏的,但是干净得很,这一看就是你买的,你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是吧?”
陈保国听着老婆的责骂心里有些烦,发现自己一下点炮三家心里更烦了。
“你看看你,我都说了,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刚刚害我出错了牌,一下子赔三家,我真的什么财运都被你败光了。”
“你今天不把话交代清楚,我得考虑一下,把你身上的存款全部拿光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王淑君女士,你这是要开始不讲理了是吧。当着我这么多朋友的面,你不给我面子,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不给面子又怎么样?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明白。”
“行,你不就要个交代吗?今天不打了,你们先走,我今天好好跟她说说。”
几个工友看他们两夫妻要打起来了,但毕竟清官也能断家务事,只能口头劝一下,然后赶紧跑了。
等人一走,陈保国重重地把门关上,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王淑君面前。
“老婆,刚刚外面人多,我给你跪下了。”
“呵呵,现在知道认错了,我问你这个主意到底是谁出的?我让你自己做,你竟然敢买,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今年不保佑你,看你怎么办!”
“老婆……我……我申请转为污点证人,我指证,这件事情都是臭小子出的主意,他说不想那么劳累,所以就想去买。”
“行,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先起来,待会儿子回来我亲自问问他,这次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只要他说是你出的主意,那你今晚就睡地板吧。”
“不是老婆,你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啊,万一他骗你怎么办?”
“我生的儿子,我肯定知道,品性随我,是从来都不会撒谎的。”
“等一下,那我也有一半啊。”
“你那坏基因早被我的好基因全部杀死了。”
“啊?这也行?”
陈保国再次感觉到,在这个家他处于食物链底层的无奈。
不久之后,陈宇回来了,还带回来不少菜。
“哎,老陈,我妈回来了是吧?妈,今天我来做饭就好。”
“哎,好儿子,我问你,买甜粿是你出的主意还是你爸出的主意?”
陈宇看了一眼陈保国,发现这老爸求饶的样子很可怜,顿时叹了一口气。
“哦哦,这全程是我出的主意,怎么了?”
“没事,妈理解,你毕竟你学习也挺累的,这样吧,明天我休假,这个甜粿还是我自己来做吧。”
陈保国傻眼了,这前后的态度差距也太大了。
“妈,真的有这个必要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知道这么做的依据是什么?你总说老爷知道以后会怪罪,但是难道别人就不是用手做的吗?”
“你小孩子不明白,亲手制作糕点祭拜祖先,这是以前就流传下来的,你外婆交给我,我就得这么做。”
“难道传承下来的东西就一定对吗?我不说亲手做这些东西是什么陋习,毕竟存在有它的合理性,但是我们家现在条件富裕了,你每天的事情也很多,何必要再为这么一点小事情上浪费时间呢?
能花钱的我们可以花钱,你要是觉得不安心,过年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布施一点钱,难道就因为这么个高点的事情,老爷就有意见呢。”
王淑君有些说不出话。
其实她也说不明白这些道理在哪里,只是从小看父辈这么做,所以她也这么做。
陈宇并不是什么传统主义的埋葬者,他只是心疼父母的身体,之前给他们买了个按摩椅,就是因为老妈的腰椎一直有点毛病,他不想再因为这点小事而加重自己的问题。
“妈,你要是不放心,你现在就去观音像面前扔个圣杯,如果神佛不同意,那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做,真好,我也学习学习,传承一下,如果神佛同意了,那么今年就用买的这个来拜就好了。”
海城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
遇事不决,扔个圣杯。
一般来说只要看到是吉兆,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比较荒唐,大人们也会答应。
陈保国也造成,毕竟他也经常用这种方式预测自己该不该去赌博,虽然不太准,但是每次要赌博之前扔个杯,总感觉能起到一些心理安慰的作用。
王淑君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在观音像面前念了一会儿,最后把杯扔下。
万事胜意。
“行,那就听观音的,今年不做了。”
听到这话,两父子终于默契地笑了一下。
“好了臭小子,你去做饭,该你孝敬一下父母了。”
不过王淑君显然不同意。
“老陈,你去,我儿子很累的。”
“行行。”
陈保国叹了一口气。
“老陈,辛苦了,还有,少放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