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染愣怔地发出低喃，恍惚中，似乎有一抹曾被车祸撞击的画面在眼前掠过。

可那一幕闪现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去反应，便已经归于无形。

而在林墨染出神时，桑牧按动鼠标的指尖轻点，有关林糯糯的会诊结果也及时地出现在了顾修言的邮箱中。

“患者曾遭遇严重惊吓，导致先天不足？”

顾修言的思绪不由飘回五年前。

那时，郑助理在满目残骸的车祸现场找到了幸存的顾棠。

而那个女人却不知所踪。

现在林糯糯的发病诱因中又恰好包含“严重惊吓创伤”的因素。

这其中，是否真如他所设想的那般，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关联？

绕不开的疑点在顾修言心头徘徊不散。

那层名为“真相”的面纱被拂起一角，变得触手可及。

林墨染并不知晓顾修言的疑心因这次的会诊而变得更重。

在空白思绪的撕扯沉沦中，是林糯糯伸出柔软嫩白的小手，轻拽了拽林墨染的衣角。乖巧懂事地一笑：

“妈咪，糯糯没事，你不要为糯糯担心，教授叔叔会治好糯糯的，对不对？”

桑牧原本是高高挂起的局外人。

但当他对上林糯糯泛着真诚灵动的双眸，向来冷心肠的桑牧也不由被打动，顺着小团子的话头往下接道：

“今天的面诊只是对您女儿的病情作出溯源性的分析，具体的治疗方案，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探讨研究。”

末了，桑牧见林墨染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又斟酌着补充了一句：“其实还是有一定治愈几率的，林小姐，您也不用太过杞人忧天。”

林墨染忍着喉头翻涌的酸涩，仓促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今天的面诊，我就先不打扰您了，糯糯，我们走吧。”

林糯糯同样用力地点头，歪着小脑袋，向桑牧甜甜地道了声“教授叔叔再见”。

明明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却好像什么都懂。

林墨染的眼眶中已然有胀热的泪意在酝酿，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彷徨与心疼，带着林糯糯走出了办公室。

一路安静地驱车回家。

林墨染嘱咐了林糯糯先去花园找顾棠玩儿后，无言地踏上楼梯，拐进了其中一间空房。

林糯糯始终留意着自家妈咪的一举一动，见她情绪低落，也跟着瘪了瘪粉嫩的小嘴，“哥哥，妈咪好像不开心，糯糯该怎么做，才能让妈咪高兴呢？”

顾棠安慰地揉了揉妹妹毛茸茸的头顶，一派老成地给出答案：“妈咪难过，当然是要爹地去哄才行，跟我来。”

说完，顾棠引着林糯糯，鬼鬼祟祟地朝顾修言的书房行进。

“站在门口干什么？有什么事进来说。”

顾修言毫不费力地便发现了在门口处窥探的两小只，男人的视线正专注地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数字。

“爹地，妈咪今天心情指数欠佳，需要你去送上温暖。”

顾棠将手乖觉地背在身后，作出绅士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点明来意。

“她不高兴？”

顾修言稍一思忖，便将林墨染失落的原因猜出了八九成。

但他并不想过多地去干涉林墨染的生活，刚才还有些偏移与松动的视线重新落回屏幕上，声线淡然无波地启唇：“她自己会调节好情绪，不需要我去掺和。”

“你！真是废物爹地！妈咪都这样了，竟然还这么淡定！”

顾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顾修言，背影愤慨地带着林糯糯走出书房。

半个小时过去，书房周围似乎恢复了平静安宁。

顾修言本以为两小只会就此消停，但当小团子抽噎啜泣的声音突然响起时，还是让男人的心下意识地一抽。

“糯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告诉爹地。”

顾修言半蹲在林糯糯身前，指腹轻柔地替女孩儿拭去摇摇欲坠的泪珠，清冽低沉的男声变得越发温柔。

林糯糯谨记顾棠的“教诲”，水汪汪的眼睛中染着水雾与无措，“爹地，妈咪不知道为什么晕过去了，她一直都有严重的低血压，糯糯好害怕。”

说到最后，小人儿已经带上了让人心软的哭腔。

顾修言来不及多想，脚步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朝着林糯糯所指的房间走去。

当顾修言走进林墨染所在的房间，只看到女人纤瘦羸弱的背影悄无声息地靠在床头。

“林小姐，你没事吧？”

顾修言走近林墨染身前，在看到她虽半阖着眼眸，但并未如林糯糯所言那般陷入“昏迷”时，原本被担心所慑的心头悄然一松。

“我没事，怎么了？顾总，你这是？”

林墨染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诡异，她坐直身体，跟在顾修言身后，逼近不知何时被关上的房门。

顾修言试探性地按动把手，而不出意外的，房门未应声而开。

“顾棠，糯糯，快开门。”

透过门缝，顾修言精准吐出两个罪魁祸首的名字。

顾棠躲在门外，嘿嘿一笑，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地回应：“爹地，你要哄好妈咪，才能够出来哦。”

“哥哥还很贴心地为爹地提供了谈心的法宝哦，妈咪和顾爹地不需要担心我和棠棠哥哥哦！”

林糯糯的奶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与兴奋。

“糯糯，妈妈真的没事，你顾爹地还有公司的事要忙，听妈妈的话，把门打开，好不好？”

林墨染的耳廓因羞窘而弥漫着一抹暗红，但她的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两个小家伙应该是已经走了，真是不好意思了，顾总。”

林墨染讪讪地将眸垂下，有些心虚地颔首致歉，不敢与顾修言对视。

“算了，这俩家伙是执意不想开门了。”

顾修言的视线缓缓落在橱柜中的红酒瓶上，在顺水推舟的提议中，润泽的黑瞳中掠过晦涩难言的暗光。

林墨染知道自己的德行，不紧一杯倒而且还酒品爆差。

本想张口拒绝，但微暗的天色，再配上男人认真凝视的神色，她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松了口。

“今天糯糯的面诊结果怎么样？桑教授是怎么说的。”

顾修言明知故问，林墨染轻抿了一口猩红的酒液，不设防地如实回答：“桑教授说，糯糯会先天不足，是因为在胎儿时期，受到过严重的惊吓。”

顾修言有意识地将她话末的字重复了一遍，眸色更暗，“当年林小姐似乎曾经出过严重的车祸，会不会是和那场车祸有关呢？”

话题逐步被男人引入预期的轨道。

林墨染还未感知到无形的危险已然将她笼罩。

“我不清楚。”

林墨染绷紧了嘴角，声调变沉，“我好像并没有关于那场车祸的记忆，我曾经上网去查过这种症状，似乎是因为海马体受损所致。”

海马体受损？

顾修言适时地敛眸，探究与好奇在深邃的眸底交织，“那糯糯是在那场车祸中出生的，还是林小姐失忆一段时间后，才出生的呢？”

顾修言淡漠的眼神中燃起了一抹从未有过的炽热与激荡。

林墨染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来自顾修言的试探，借着昏暗的光影作掩饰，她四两拨千斤地调侃道：

“顾总，你还真是精明啊，关于自己的情况，是一个字都不提，倒是想把我审问个干干净净。”

顾修言闻言，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或许是因为林墨染起了戒心，顾修言并未再作任何的试探，只是默默的喝着杯中的红酒。

三巡酒过，平时清冷温柔的林墨染不由染上了几分迷蒙的醉态。

“顾修言～”

女人脚软的声音中带着醉态，颊侧配合地爬上了娇艳欲滴的红晕，微醺让她的美莫名变得更加潋滟夺目。

顾修言看着，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我扶你去休息。”

顾修言伸手去扶林墨染，却在触碰她身体的瞬间，女人柔弱无骨的双臂顺势缠绕上了他的脖颈。

“顾修言，你为什么会选我作你的妻子？”林墨染凑得顾修言极近，红唇轻启间的热气无孔不入地铺洒在他耳侧：“真的只是因为棠棠喜欢我吗？”

顾修言的理智在叫嚣要他推开林墨染，可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揽在她的腰侧，指尖无意识地婆娑，却不回答女人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在逃避什么？”

喝醉的林墨染似乎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大胆与无拘无束，

顾修言冷下了眸色，看着面前的女人，努力保持那仅存的一点理智：“林小姐，我对你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合约期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反驳声中，怀中的人儿逐渐站不稳脚步，将身体的大半重量毫不客气地靠在顾修言身上。

“你听，你的心跳得多快啊。”

林墨染煞有介事地将一侧的耳朵贴在男人热意坚硬的胸膛上，当清楚有力的心跳声传来，她笑得越发餍足狡黠。

这次，不等顾修言去嘴硬，男人泛着冷意的薄唇便被一张水润清甜的红唇所止住。

唇齿相交间，顾修言紧闭的心门被人以强硬的姿态破开了一个角。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言的熟悉。

这抹清甜，似乎那一夜，他也曾经历过。

疑惑与探寻催使顾修言下意识地想再进一步，林墨染却被醉意彻底侵袭，蓦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在林墨染腿软失去意识的刹那，顾修言不假思索地加重了臂间的力道，将人揽得更紧。

在绝对亲密距离的接触下，男人如鹰隼锐利的眉宇间，晦涩思虑更深。

林墨染，那晚的人，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