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茴选的角度极为刁钻，再加上舞台的灯光因为在调整，处于暂时关闭的状态，旁观的众人只以为林墨染和汪茴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并不知道在看似亲昵的姿势中，无形的硝烟已经蓄势待发。
“我该不该做女主角，是由李姐和剧团的领导说得算，和汪小姐的关系似乎不大，李姐还在那儿等着，你确定还不让开吗？”
林墨染意有所指地轻抬下颌，嘴角虽然勾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汪茴识趣地向右迈了几步，拉开了与林墨染的距离，在她将要与自己擦肩而过时，阴恻恻地刺道:
“林墨染，你最好打起精神来，别让我再捉到你的漏洞，要不然的话，扒掉你一层皮，不在话下。”
林墨染闻言，只觉得汪茴的威胁有些可笑，未再作回应，径直朝着李姐所站的方向走去。
这边林墨染排练的状态不佳，另一边身处公司的顾修言在烦躁过后，渐渐恢复了冷静。
顾修言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抽离，转向深色办公桌左上角的相框，黑眸中柔色泛起。
这张照片是上次他和林墨染趁着周末，带林糯糯和顾棠一起去游乐场的时候拍的。
画面中的女人笑容温柔美好，两小只的脸上同样洋溢着最为甜美的纯真。
顾修言用指尖专注地勾勒着林墨染的轮廓，余光扫了眼指向“11”的指针，抬手按下了内线电话的免提键:
“方特助，你现在去剧团一趟，接墨染去云天用午饭。”
之前的郑助理已经因为作假亲子鉴定报告的事而引咎辞职。
现在的方特助是顾修言亲自选的人，做事也很稳重周全。
“好的，顾总。”
方特助收到自家boss下发的任务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上的工作结尾，便驱车赶往林墨染所在的剧团。
彼时舞台的灯光已经重新布置妥当，李姐在简单地敲打过林墨染后，她的状态明显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少。
因为时间临近中午，李姐陪着剧团的领导去应酬，只剩下林墨染在内的十五位歌剧演员继续排练。
“林大小姐，你的这个走位是怎么回事？这是老周的位置，你定点是怎么定的？”
汪茴的眼睛像锥子一样，一刻不眨地紧盯着林墨染，在好不容易再次捉到她的纰漏后，更是唯恐天下不乱道:
“那会儿排练的时候，老周就救了你一次，现在李姐和领导们走了，你就又开始消极怠工了对吧？说到底啊，林小姐还是没把咱们这些个B角放在眼里。”
林墨染是备受瞩目的A角，最好的服化道和人设都向她靠拢服务，但A角只有一个，更多的人往往是努力多年，仍然无法崭露头角的B角。
所以林墨染的空降对剧团中的大多数人而言，是一种威胁，以及对她得天独厚的天分的艳羡嫉妒。
“无论是A角还是B角，只要登上舞台，就要认真负责，不分高低。”
林墨染正色地作出纠正，却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引来一阵窃窃私语的不屑嘲讽。
“她还有脸说认真？今天一直出错的是她，现在自命清高的人，还是她。”
“可不是吗？仗着一张好看的脸蛋就为所欲为呗，李姐喜欢她，领导喜欢她，咱们就认命吧！”
就连老周的脸上，也不由得浮上了几分不快。
眼瞧着针对林墨染的不满逐渐势大，汪茴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了把火:
“林墨染，我知道你嫁了个好老公，也是他给你走动的关系，要不然的话，李姐那么苛刻的人，她又怎么会对你这么和颜悦色，青眼有加？”
汪茴的话有三分真，七分假，对于林墨染的背景，只局限于知道对方是曾经的剧团首席。
至于她嫁给了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汪茴一概不知，但却乐此不疲地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林墨染。
“林墨染，我真是看错了你，我原来以为你是凭本事进的剧团，没想到你是靠男人上的位，你太让我失望了！”
老周彻底倒戈相向，再对上林墨染，只剩下失望的指责。
剩下的人有样学样，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向林墨染发起了唾弃。
“我没有，汪茴她……”
不等林墨染张嘴解释，汪茴悄然逼近她的身后，趁着众人的声讨愈演愈烈时，瞅准时机，用力地向林墨染后背一推。
林墨染不知何时已经被逼近舞台的最边缘，而在惯力的作用下，她的身体因失重而下意识地向前跌去。
舞台离观众席的高度足有三米高，一旦失足跌下，轻则摔伤，重则骨折。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林墨染都将无法再担任女主角。
汪茴的眼底浮上恶毒的狞笑，双手更是因即将得逞而兴奋地握紧。
然而。
想象中重物坠地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林墨染在双眸紧闭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北……北洲，你怎么来了？”
林墨染颤着眼睫睁开，唇瓣因心有余悸而泛着脆弱的白。
“担心你，所以顺路来看看，幸好，你没事。”
傅北洲小心地将手脚瘫软的林墨染扶至第一排的空椅上，凝着冷意的视线凌厉地射向汪茴。
突如其来的插曲惊慑了众人，现在见傅北洲英雄救美，还没来得及感慨，便嗅出了气氛中的剑拔弩张。
林墨染就算再怎么不小心，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从舞台上摔下去。
除非……
是有人趁乱故意推她。
刚才还同仇敌忾的众人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汪茴之间的距离。
“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不小心的！”
各异的目光只让汪茴如芒在背般不自在，心虚之下，她几乎是破着音为自己辩解道。
傅北洲的神色彻底冷了下去，就在他要启唇时，林墨染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向他示意地摇了摇头。
“汪小姐，无论你是有意也好，无心也罢，我都会把今天的事完整地汇报给李姐，至于你刚才所说的，我是通过走后门进的剧团，那么也请你拿出证据，我们一起去李姐面前对峙。”
林墨染的眸光坦荡，掷地有声的解释回荡在众人耳畔。
“凭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汪茴没想到林墨染会突然变得这么硬气，自知再继续争论下去的话，她必然讨不到什么便宜，狠狠地剜了眼罪魁祸首后，夹着尾巴仓皇离去。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看向林墨染的眼神中夹杂着歉意与羞赫。
“好了，现在已经中午了，大家先去吃饭吧，吃完我们再排练。”
林墨染不欲再过多地追究下去，在转身时，正巧对上了不远处，正手足无措的方特助。
方特助几乎是和傅北洲一前一后走进的剧院，自然也亲眼目睹了他刚才英雄救美的一幕。
但因为男主人公并不是顾修言，方特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夫人，顾总他想邀请您一起去吃午饭，您看……”
方特助硬着头皮走上前，将问题问出了口。
然而。
林墨染只摇了摇头便拒绝:“剧团还有点事没忙完，我就不去了，你先回去吧。”
方特助无奈，想要替顾修言说几句好话，但因为傅北洲在场，只能悻悻作罢。
等到方特助垂着头离开，傅北洲侧目望向林墨染，温和的语气中夹着揶揄:
“刚才你有事要忙，我可以理解，那么对于我这个救命恩人，不知道你是否可以赏个脸呢？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餐厅，叫云天，味道很不错，离你这儿也近。”
“你盛情相约，话也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当然不能拒绝了，走吧。”
林墨染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在傅北洲还替她解了围的情况下。
傅北洲如愿以偿地与林墨染驱车离开剧院，而方特助在邀约失败后，回到办公室外，神情更是如丧考妣。
“顾总，夫人她临时有事，说是不能陪您一起用午饭了。”
话刚说出口，方特助便明显感觉到办公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个度。
“临时有事？什么事？她遇到了什么人？”
顾修言一眼便瞧出了方特助的欲言又止，男人的审视中带着不容他含糊的犀利。
最终。
方特助只能耷拉着头，将傅北洲是如何英雄救美，中途截胡林墨染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完毕。
“哟，这是怎么了？都中午了，还谈公事呢？走啊，去吃饭啊。”
爽朗的女声伴随着把手的落下而清晰地传入顾修言耳中。
“好，本来也答应了要给你接风洗尘的，走吧。”
顾修言的眸色沉得厉害，怒意裹挟着嫉妒在他的身体各处肆意地叫嚣。
尤其是在听到傅北洲英雄救美的事迹后，顾修言的理智更是被疯狂地蚕食。
处在气头上的顾修言贸然应下了慕玉的邀约。
或许是存着和林墨染怄气的念头，他和慕玉驱车所向的餐厅，赫然便是云天。
“哎？那不是墨染吗？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慕玉颇为讶异地捂唇出声，顾修言抬眸，望向方特助口中所说的“剧团有事，无法抽身离开”的林墨染，眸底的风暴急速酝酿。
“还真是巧，竟然在这儿能遇到两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