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那胡狗又来了,非要咱们交出来三十个女子才肯罢休。
二哥气不过去和他们理论了起来,结果被那狗娘养的胡狗给扒了皮,二哥...二哥死得惨啊!”
“叔祖,你可要坚持住,你一定得坚持住啊!”
“阿大从军已经三十年了,怎么也不知道给家里面回个信。
如今音信全无....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还是好事儿吧...”
“小妹让那石勒掳了,据说最后被...被....祖父,咱们公孙家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胡狗,你们可还认得我辽东公孙氏,可还认得我白马将军,公孙氏!”
一道道声音在脑海之中回响,年过八旬的公孙竹躲藏了半生。
他是辽东公孙家的子弟,是当年公孙家的余孽。
这大晋的太祖司马懿当年三月荡平辽东,为了震慑天下,屠戮辽东,公孙家几乎被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也就是他们这一支儿侥幸逃了出来。
从此躲在了深山老林之中,苟延残喘百余年,甚至都不敢留下自己真正的姓氏。
本以为百余年了,这司马家已经忘记了当年的辽东公孙氏,本以为他们离开深山可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但万万没想到,当他们离开深山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派开国之后的盛世景象。
他们看到的是异族的马蹄,在他们大汉...不,在他们华夏的土地上肆意践踏的胡人...
这百余年间,所有公孙家的长辈都在告诉着自己的子弟,当年他们的公孙家是如何的伟大。
他们北破乌桓,东征三韩,讨伐异族,威名远扬。
但当他们走出深山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成为了笑话。
在他们梦中,那些被他们蹂躏的异族,如今正在肆意欺辱着他们,无数百姓哀嚎着走向了灭亡。
苟活着,凄凄惨惨;哀嚎着,痛不欲生;反抗者,生不如死....
仅仅是几年的世间,公孙竹膝下的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全都死在了外面,死在了自己的前面。
他的孙女,女儿也都成了孤魂野鬼。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因为在出山的第一天,他就因为反抗一名名叫石勒的汉朝将军。
从而被打断了四肢,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屠戮了自己大半的族人。
看着那残暴至极的胡人,看着他们口中称呼的所谓“大汉”,公孙竹的心里除了无力就是满腔的愤怒。
如此残暴,如此胡狗,如何能够将自己称之为“汉”将!
他们知不知道,汉到底代表着什么!
就这样,公孙竹在床榻上躺了十来年,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子孙一个个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看着自己的身边人就如同被那石勒圈养起来的猪样一样,一个个被他们带走,然后残忍虐杀。
最后,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的世道。
“这个世道....真是够了!”
“大汉....当真是父亲他们说的那样...那样强大么?”
“这些胡狗,当年真的是被他们...追着打么?”
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公孙竹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但是在这黑暗之中,他仿佛有一次梦到了自己父亲,自己祖父说过的那个世界。
大汉的旗帜飘扬,无数的异族挥舞着手中的枪矛而来,一声声大喝之中,公孙竹看到了一面绣着硕大“漢”字的大旗。
然后一名身骑白马的将军横扫一切。
“大汉,威武!”
伴随着那一声声的怒吼之中,异族胡狗丢盔弃甲,而那“漢”字旗帜之下,一面旗帜也随之缓缓升起。
“公孙!”
公孙....若是这个梦,是真的又有多么好....
懵懵懂懂之间,他似乎梦到了很多很多,他似乎成为了另一个人,他似乎回到了曾经的公孙家之中。
不过就在他迷蒙之时,一阵晃动似乎从他的手臂处传了过来。
紧跟着,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阿竹,赶紧醒醒了,先生看你呢....还有,你该擦擦嘴了!”
阿竹...哪个不知道死活的小辈敢这么叫自己?
不对...我哪里还有什么晚辈?
就在这迷迷糊糊之中,晃动的力气越来越大,而这公孙竹也猛地再次睁开眼睛。
同时身体一阵晃动差点栽倒,卧床多年的公孙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本能直接一巴掌摁到了一旁那汉子的腿上,这才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子。
不过下一刻,公孙竹猛然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有力气了?
而再下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同时看到了无数年轻的子弟围坐一团。
这似乎是个厅堂,又似乎是个学堂。
而在众人的最中央,还有一个发须都有些苍白的老者,在讲解着自己手中的竹简。
老人在说什么,公孙竹有些听不清楚,因为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蒙了。
此时他似乎坐在了一个角落里,而在他的旁边还有两个格外雄壮的汉子,年纪看着...也不过就是二十左右罢了。
而刚刚把自己叫醒的,似乎就是身边那一人。
此时,这两人的对话,好似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阿竹,你刚刚睡得也太憨了一些。
你睡倒是不要紧,但是你不能打鼾啊。
先生可是看了你好几次,稍后你还是去找先生受罚比较好。
还有....你好似有金津玉液流淌而下啊。”
“我....”公孙竹看着身边这陌生人,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还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这人身旁的另一名看着比他还要雄壮却又颇为俊美的汉子也冷哼了一声。
不过这声音之中似乎有些冰冷嘲讽的意思。
“玄德,你叫他起来作甚,这等纨绔子弟来了这里也不过就是混个名声罢了!
再者说了,你真以为先生会在意这等人?
如此纨绔....不值一提!”
“伯圭,你莫要如此,虽然你和家族...不过阿竹也和你没有仇怨,之前对你也颇好的。
他好歹是你族中侄儿....”
“某家可没有一个比某家还老的侄儿!”
“伯圭你怎么能够如此说!”公孙竹身边的汉子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训斥了起来,“他...只是长得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