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靖王妃”三个字咬得极重。

周围看热闹的人自然就想起了靖王，也议论纷纷。

苏清欢深深看了温由染一眼，转身跟着去了大理寺。

去大理寺的路上。

苏清欢的心口在隐隐作痛，她猛然回过神来。

自己身上，还有太后给她种下的蛊毒。

这么长时间，蛊毒一直没有发作，却不想，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开始发作了。

温由染似乎瞧出她不对劲来，“王妃可是身子不适了？”

苏清欢睨了温由染一眼，压下心头的痛楚，“瞧着你这张虚伪的脸，是有些犯恶心。”

温由染脸上的笑容，渐渐龟裂。

“嗯，这样好多了。”苏清欢说着快走两步，将他甩在后边。

温由染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她凭什么？

苏清欢不过是丞相和太后娘娘手中的棋子，是一条随时都可以放弃的狗。

他可是丞相最看重的门生。

她凭什么敢嘲讽自己！

苏清欢并不知道他心中那关于门生与狗的纠结，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心口的痛楚越来越重，她贴身的衣物都被冷汗浸透了，凉风拂过，冷得她打哆嗦。

再耽搁下去，她怕自己走不到大理寺了。

一路被大理寺的捕快护送到大牢。

苏清欢走到最里边靠着墙壁坐下，对门外的温由染视如不见，反倒是稀奇地打量着牢房。

温由染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苏清欢控制着自己，不让手抚上心口，似笑非笑地问：“温大人还不去调查案件的真相，莫不是想要将本王妃关在这大牢里一辈子？”

“也不知道王爷答不答应。”

温由染冷笑一声，“王妃放心，下官这就去查，一定会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

皇权之争下被迫被裹挟进来的人，哪里有什么水落石出？

看着温由染消失在拐角，苏清欢终于再也忍不住，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

她捂着心口蜷缩成一团，细细碎碎的呻吟呜咽声溢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渐渐向四肢百骸扩散，仿佛每一寸皮肉与骨骼，都被车轮碾压过一般。

苏清欢撑着抬起头，重重往地上撞一下，想要让自己晕过去。

她成功晕了过去。

但很快，更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生生被痛醒。

空气之中开始弥漫起血腥味，由淡转浓。

她的毛孔开始往外渗血，染红了身上的衣服。

眼前一阵阵模糊，耳朵里也尽是嗡嗡声。

朦胧之中，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清欢，哀家真的挺看重你的。”

她抬起头，眼底却只有一片血色，迷迷蒙蒙地。

牢笼外似乎有一个身影。

太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在痛苦之中沉浮，却始终无法解脱的苏清欢。

“清欢，你为什么非要背叛哀家呢？哀家对你不好吗？”

“哀家费尽心思让你坐到靖王妃的位置上，待到靖王死了，这王府便是你当家做主，哀家再替你从宗室中过继个儿子，届时这满天下，除了哀家和皇后，还有哪个女子能尊贵过你去？”

“便是哀家与皇后，也不如你清闲，哀家处处为你考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背叛哀家？”

苏清欢想笑，但扯动唇角这种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剧烈的疼痛。

“太后姑母，便是这样为我考虑的？”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血液与汗水交织，顺着青石地砖的缝隙蜿蜒向外，延伸到太后的脚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太后避开那些血水，缓步来到牢门前。

“清欢，若不是你执意要背叛哀家，哀家也断然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

苏清欢只能在心底苦笑。

“姑母今日专程前来，是为了看我受尽折磨而死的？”

身上的疼痛，反倒让她心底更加清明。

太后既然亲自来了，那就是她身上还有值得太后费心思的东西。

她今日，大概率只会吃些苦头，却不至于没命。

果然，太后低笑，“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这一辈的孩子里，你是最聪明的。”

“太后娘娘想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吧。”

太后又笑了一下，“你是哀家的侄女，难道还不知道哀家想让你做什么吗？”

苏清欢在心底苦笑。

她怎么能不知道。

太后和丞相给她的任务，无非就是杀了封南煜。

但封南煜若是死了，依照太后和丞相的为人，她有没有以后，都说不定。

至于太后嘴里说的，她以后的无上荣华，让人艳羡的好日子，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想来这段时间的刺杀和盯梢，也让他们意识到，从外部是没办法杀了封南煜的，最终还是只能靠她。

可一旦封南煜死了，她对于太后，对于苏丞相而言，没有了利用价值不说，还知道了他们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

所以，一旦封南煜死了，她这个王妃，就只有殉情一条路了。

“你不愿意？”太后唇角微微抿起，“你不愿意杀封南煜，你爱上他了？”

苏清欢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砖缝之间的血流上。

“没有。”她抬起头，“我可以杀了他。”

她得活着。

至于今日的痛苦和仇恨，她都记下了。

“这才是哀家的好侄女！”太后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苏清欢的选择一般，招呼人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素来高贵的人，踩着肮脏的石板地面，踏着鲜血，来到苏清欢面前。

“清欢，哀家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你，你明白吗？”

苏清欢的眼前，一阵模糊，“明白。”

舒嬷嬷近前来，苏清欢的嘴巴被掰开，一颗药丸被塞进嘴里，她的喉咙下意识滚动将药丸吞咽下去。

她失去意识之时，朦胧听见太后说：“等着靖王来接你吧。”

没有人替苏清欢清理，封南煜一进来，就看到面前人身上素衣尽是血污，分辨不出本来颜色。

“王妃！”无踪低呼一声。

偏生那牢头手在颤抖，几次尝试，都没能打开牢门。

无踪急得将钥匙夺下，推开碍手碍脚的牢头自己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