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帝进门起,视线便没离开过沈惜词。
但他的眼神中不是猥琐,更多的是一种……
辨别?
沈惜词见四下寂静,上前行礼。
“臣妇参见皇帝!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随便“嗯”声,眼神却依旧在她脸上打转。
“沈惜词?”
“回陛下的话,正是臣妇。”
“你母亲可是寒家女?”
沈惜词疑惑:“正是。”
这不应该啊?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心中打起寒颤。
皇帝莫不是又想起陈年旧事吧?
很明显,沈惜词想多了,皇帝只是点点头,招呼奴才过来,将那托盘上摆着的数十首饰物品交给她。
“朕视宋辞为弟,你既是北宁王府的人,便是朕的弟媳,这桩婚事是朕亲赐,自然是不能亏待你。”
沈惜词瞄两眼脸绿如苦瓜的脸,默默接过首饰,叩拜谢恩。
“好了,你们都退下,朕有几句话对沈惜词说。”
季雪逸哀怨看皇上一眼,也没行礼,冷哼快步退出房间。
等人都走完,皇帝背着手,点起一盏香炉。
“沈惜词,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召见你?”
“臣妇不知。”
“你是七品……啊不,未来四品沈员外之女,曾经三品寒氏的外甥女,宋辞的第一个女人,”他将火折子扔下:“甚至连敬昭,你曾经都有联系。”
“你不觉得,自己的利益牵扯,有些大了吗?”
沈惜词听完,便跪下下去。
宋辞千叮万嘱,皇帝虽年轻又听信相府谗言,可皇帝终究是皇帝,谁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如今的皇帝是个较为大度包容的人,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乎,若有问答,大脑稍微思考,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臣女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也不能断定未来之事。”
“臣女父母联姻时,臣女不知在何处,与敬昭公主交好时,公主只是临府一舞动天下的美人,”沈惜词笑道:“至于去北宁王府,是天子亲赐赐婚的。”
香炉里的烟渐渐飘起来,她耳里听到那头笑出的声音。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怪朕?没经过你同意就将你塞进王府?”
“臣女不敢,臣女只想知道陛下心中所想。”
天子之心难猜,但也不是不能猜。
有些话,问出声比藏起来要好。
比如:让皇帝不知道,她沈惜词已经知道她的婚事是丞相府一手策划。
偶尔当个蒙在鼓中的人,
也是极其不错的。
“朕的心思?”
“是,”沈惜词抬头:“臣女从接到圣旨的那天,就在想这件事。”
“朝廷里,想嫁进北宁王府的多了去了,臣女只是七品官员之女,更是庶女,这个身份,是够不到北宁王府的门槛,更是万万达不到让天子亲自赐婚的地步。”
“所以,臣女很想问问皇上,到底是什么机缘巧合下让您来赐臣女这么个烂泥的婚事?”
皇帝笑了数声:“你爹什么都没告诉你?”
“家中从不谈论政事。”
“好一个家中从不谈论政事,”皇帝又笑:“你想知道,朕就成全你。”
“你外公家被满门抄斩是数年前的事,那时候你还小,朕听说你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想必是不知道这事中原委。”
“抄你外公家满门的人,正是宋辞。”
“所以,朕才注意到你,”他转动佛珠,朝前一甩:“宋辞如今势力庞大,朕不得不防,沈惜词,你得帮朕啊。”
“你得帮朕,将整个北宁王府送上西天之路啊。”皇帝倒茶:“我想沈小姐熟读春秋大义,自然是要为国除害的,这么个大奸臣留在东明,人人惶恐,内心不安!”
人人惶恐?内心不安?
简直是笑话!
几年前,沈惜词可能会相信这话。
她如今对宋辞感情不深,甚至可能有杀亲之仇,但是摸着良心扪心自问:沈惜词不敢想,若宋辞突然离世,整个东明会变成怎样。
先帝从病起,有一将军杀敌近七年,因被如今皇帝污蔑而归隐田园。
他离开后,宋辞近半年后接替他的位子,继续杀敌南征。
他杀敌的这几年,替皇帝接下许多烂摊子,虽然算不上国泰民安,也是小康社会,百姓不富裕,但也饿不死。
可若没有他……
沈惜词屏除脑中杂念:“皇帝想让臣女怎么做?”
“沈小姐痛快,”他拍手:“福子,端上来。”
一太监端着托盘走来,跪在沈惜词眼前。
托盘上摆着匕首与药丸白绫,还有杯鹤顶红,沈惜词抬头,不解看向皇帝。
这人要杀了自己?
天子挑眉:“看朕做什么,自己选啊。”
他摆摆手:“福子,沈小姐不懂,你给她讲。”
“小的接旨。”
“沈小姐,匕首只疼一会,鹤顶红会七窍流血,白绫选的人多,还能留全尸。”
沈惜词语气平静:“那这药丸呢?”
“这药丸,是你同意在北宁王府埋伏后,控制你的。”
皇帝突然插话起身:“行了沈惜词,该选一个了。”
沈惜词盯着托盘中的几样物品,思绪慢慢飘到宫外。
她倒也没感到害怕,只是有点累了。
自己难道非要争一个输赢吗?
她头有点痛。
沈惜词正想拿起那匕首一刀解千愁时,脑中突然闪出一句话。
她收回了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