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中，胡明英刚给萧达宪斟了茶，见他桌上放着弹劾萧令光的折子，又见萧达宪沉着脸色，瞧着不是很高兴，他迟疑一下，笑道：“听闻外头学子盛赞长公主，都说若没有长公主重开科举，就没有大家的今日。”

他边说边打量萧达宪的脸色，见他仍是沉着眉，但没制止他，便又继续道：“这些弹劾的大臣，无视学子的呼声，如此诋毁长公主，当真是给陛下添乱。”

“学子的呼声？”萧达宪抬起打量的眼神，睨他一眼：“你连这个都知道？”

胡明英被他的目光瞧得心口一跳，忙低头赔着笑道：“卑职也是偶尔听人议论，见陛下为此苦恼，便斗胆多嘴两句，卑职僭越了，该掌嘴。”

说着便上手狠狠拍自己巴掌。

“好了，朕也没怪你。”萧达宪等他拍了两巴掌，这才慢悠悠出声制止。

胡明英忙跪下磕头：“多谢陛下饶了卑职。”

“外头学子们都是如何说的，你起来说给朕听听。”

萧达宪似乎对学子评价也很在意，放下手中奏折，当真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是。”胡明英爬起来，不敢隐瞒，把他听到的传言一字不落说了出来。

什么“没有长公主就没有大家的今日”“长公主英明”“一辈子谨记长公主的恩德”等等......

萧达宪越听，脸色便越沉。

胡明英只感觉到殿中的空气都变得严肃，吓得一哆嗦，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是卑职多嘴。这是卑职听来的，也未必是真。”

萧达宪没再说什么，挥手：“退下吧。”

“是。”

胡明英低头退了出去。

才到门外，就撞上抬脚进来的高绍宗，见他脸颊上新鲜的两个巴掌印，便问：“怎么了？”

胡明英抬起头，陪着小心道：“是卑职多嘴，惹陛下心烦了。”

“哦？”高绍宗打量他一眼：“你一个整日待在宫里的宦人，哪里有那么多话说？”

“让高大人见笑了。”

胡明英躬身赔着笑，这副谄媚的模样取悦了高绍宗，他大手一挥：“好了，多大点事，在外候着吧。”

胡明英点头哈腰，等他过去了才轻轻关上门。

高绍宗一进勤政殿，就朗声笑道：“胡明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陛下生气了？”

萧达宪皱起眉头，放下手中奏折：“他跟姐夫告状了？”

“没有，是我见他愁眉苦脸，问他的。”高绍宗在书桌前站定行礼，笑着说。

萧达宪示意他坐，“皇姐把男女学子放在同一个书院，朝中不少反对的声音，姐夫怎么看？”

高绍宗道：“朝中有些大人反对，但民间百姓，特别是学子们，都很支持，都说长公主这个举措好。”

“原来胡明英说的是真的。”萧达宪蹙眉，声音很轻，似在自言自语。

高绍宗挑眉，抬眼打量他的神色，瞧着也不是高兴的样子，他微勾唇角，脸带笑意道：“胡明英定是还没说完，那天臣在登鹤楼，可是听得明白，学子们感激长公主，也感激陛下支持长公主。”

“是吗？”萧达宪表情淡淡，脸上并未见高兴的神色。

“臣岂敢欺瞒陛下？”高绍宗看他一眼，迟疑了下，“不过......”

他恰到好处的停顿，引来萧达宪的目光，“姐夫怎么不说下去？”

高绍宗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说：“虽说长公主没有别的心思，但重开科举一事，的确赢得了天下学子的尊重。”

萧达宪眉心微皱，没有接话，却也没有制止他。

高绍宗既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头，就不会就此结束，顿了一下，似乎是不想惹他心烦，委婉道：“臣知道陛下敬重长公主，但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若民间百姓只记得长公主的功德而忘了陛下，始终不太好。”

萧达宪沉眉不语。

高绍宗见他如此，想缓和殿中严肃的气氛，笑道：“当然，这只是臣的一家之言，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臣都支持陛下。”

萧达宪低眉似在衡量，半晌后，他脸色和缓了些，“皇姐的确深得学子们敬重。”

他想起当初和学子们把酒言欢的日子，那时候学子们都很感激皇姐重开科举的举措，让天下寒门学子有了为国效力的机会。

这也是他继位后，坚定任用萧令光负责科举的事。

诚如高绍宗所言，天下终究是他的天下。这些学子日后都是国之栋梁，如果心中还记挂着皇姐的恩德，把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想到此处，他眸色一冷，放在书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高绍宗察言观色，打算点到为止，剩下的，便留给他自己决定。便不再提学子们的事，“前头传来消息，大周国三皇子已经到了汀州，再有两三日路程，便可到京城。”

这个消息无疑冲淡了萧达宪心中的烦躁，闻言脸上露出笑意，“吩咐沿途驿站做好招待，不要慢待了贵客。”

“是。”高绍宗答应，又继续说起登基大典的事，两人都没再提关于萧令光的事。

为着书院和迎接各国使者的事，萧令光这些天都在户部和鸿胪寺之间两头跑。

这天好不容易下值早了些，一回到公主府就见赵玄意在等她：“青禹和紫二回来了。”

“让他们去书房等我。”

“嗯。”赵玄意知道她要回去换下官服，颔首答应，目送她离开才转身去书房。

宫变过后，萧令光仍是派青禹和紫二暗中调查泯州王死因，两人离开有些日子，先是去了泯州，再从泯州王进京的路线一路调查，眼下回京，不知是否查到有用的信息。

不到半刻钟，她就换好衣裳过来，青禹和紫二已在书房等她。见到她来，两人忙过来见礼。

“有什么发现？”萧令光示意他们坐下说。

青禹和紫二相视一眼，两人眸中皆是凝重之色。青禹上前一步：“有人在暗中阻拦我和紫二调查。”

这么说来，泯州王之死果然有问题！

赵玄意一哂：“被定为真凶的萧顿已死，还会有谁阻拦？”

“自然是幕后真凶。”

萧令光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当初她也被萧顿指控是最有嫌疑害死泯州王的人。萧顿怕是连到死都没料到，自己会是凶手，而且再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

青禹有些惭愧：“这一路上，有用信息都被人毁掉了。”

对方都能把萧顿灭口，再把所有的罪名栽赃到他身上，自然有能耐抹去一切关于这件事的信息。

对此萧令光早有心理准备。

“但卑职从这一路上暗杀我们的人当中，找到一些线索。”青禹取出半截弩箭，道：“这是对方用的兵器，属下查过，是属于一个叫‘朱雀楼’的江湖组织。”

“朱雀楼？”萧令光有些诧异，和朱雀楼有关的闻定国已经死了。

难道是闻定国为了扶持萧达宪，暗中设计杀了泯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