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光想起昨天他与伊娄度互相瞧不上眼，还以为他不会再想见到那样无礼的人了呢，这才没打算叫上他。

寻思着他或许是因为这事恼呢，她笑着解释：“那伊娄度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有我一人看他脸色就够了。”

赵玄意眼睫一颤，她当真这么想？

“合着长公主是在牺牲自己呢？”

他收回目光，嘴巴不饶人，脸色却和缓了许多。

无论如何，只要是她说，他就信。

萧令光瞪他一眼控诉：“可不是呢？我如此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让赵长史少看点别人的脸色，赵长史不感谢便算，还恼我，当真是好心让人当成了驴肝肺。”

她扭过脸去，目光看向窗外。

“别生气，是属下错怪了长公主，对不住。”

赵玄意怔住，回头只看见她鼓起来的脸颊，真的生气了？

他心一暖，唇边弯起一抹弧度，脸上哪儿还有气恼的神色？放软了声音，轻声道歉。

萧令光唇边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浅弧，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马车来到伊娄度下榻的馆舍，他已经等在门口。

他今日换了一身东越国的宽袖长衫，看起来挺拔贵气，身上已不见昨日的粗狂。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了长公主，本皇子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伊娄度长身挺立，笑吟吟道：“本皇子一夜未眠，天还未亮就起身，就盼着见长公主的这一刻。”

萧令光皱眉，暗道这人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忽略他那尚算和善的笑容，她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轻佻，正色道：“大皇子初来乍到，许是还不太习惯，陆大人那儿有安神助眠的香，一会儿让他给你送去，保证大皇子今晚一夜好眠。”

陆持突然被萧令光提起，忙应声：“是，典客署备有安神的熏香，下官这就派人给大皇子送去。”

伊娄度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无奈摇头，轻笑：“那就多谢长公主了。”

目光在看到赵玄意从她马车上下来时，不由得冷了几分，声音慵懒中带着股莫名的冷意，“原来赵长史也在啊。”

赵玄意微微躬身见礼，吩咐车夫把马车赶过来，“大皇子请上车。”

伊娄度心中正不舒坦呢，瞧出他不会武，意有所指道：“在我们鲜国，真正的勇士出行只会骑马，马车是给女人准备的。”

他这是讥讽赵玄意像个女人一样，只会坐马车不会骑马，赵玄意岂会不知？

他也不恼，只当听不出伊娄度话里的讥讽，转向陆持：“那便劳烦陆大人给大皇子备两匹马吧。”

“好的。”陆持答应一声，吩咐手下去备马。

按理他和赵玄意同品级，可以不用听他命令。但他是个聪明人，作为鸿胪寺卿，他只想把接待各国使者的任务办妥，让陛下满意，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细节。

何况他也瞧出来，这位赵长史深得长公主信任，而这位大皇子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他现在只想把这位祖宗高高兴兴送走。

鸿胪寺的小吏很快把马牵来，伊娄度似乎很满意为他准备的马儿，摸了摸马儿干净锃亮的鬃毛，赞许道：“这马儿不错，本皇子突然想骑上它去郊外跑一圈。”

陆持对上他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心就忍不住咯噔，暗道这祖宗想干嘛？

伊娄度一个利落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目光带着几分懒散，看向赵玄意，笑容有些温吞：“若单单只跑一圈又太无趣，不如这样，我与赵长史比试一番，如何？”

在场的陆持和鸿胪寺的官员，都为赵玄意捏了一把汗。

鲜国地广人稀，最适合养马，因此鲜国人无论男女，皆擅长马术。

伊娄度一个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又身经百战的皇子，骑术已经是出神入化，赵玄意一介书生，如何能比得过他？

没等赵玄意拒绝，萧令光就说：“大皇子不是想逛街吗？我东越京城或许不是最繁华的都城，但一天的时间，怕是逛不完。”

“本皇子突然改变主意了。”伊娄度笑道：“本皇子还要在贵国都城住上一个月，有的是时间，什么时候逛都可以。”

他目光看向赵玄意，眼中一抹讥诮，懒懒问道：“还是说，赵长史不敢和本皇子比？”

他又在搞什么把戏？

萧令光皱眉，她知道赵玄意会骑马，但无论如何，他都赢不了伊娄度。

比试是假，怕是伊娄度想通过比试羞辱他罢了。

“赵长史只是个文......”

“比就比。”

他只是个文官，伊娄度和他比，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她正想用这个理由拒绝，却听赵玄意应下伊娄度的挑战。

她心一沉，急得提醒：“他马术精湛，你如何是他的对手？”

“无妨。”

赵玄意见她蛾眉紧蹙，瞧着是为他担心。他心一暖，温声笑道：“你放心，我只要安稳陪他跑完就行，横竖大家都知道我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对我抱有过高的期望。”

是这样没错，可明知道结果的事，为何要做？何况伊娄度瞧着就不安好心，何必送上去给他羞辱？

萧令光还想再劝，却见赵玄意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他虽没有伊娄度那般胸有成竹，眼神却莫名让人心安，萧令光怔住，一时都忘了出声阻止。

赵玄意唇角微弯，抬眼向马上的伊娄度看去，正好遇上他投来的轻蔑目光，赵玄意朝他微微颔首，竟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伊娄度勾唇冷笑，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一会儿上了跑马场，看他还能不能笑。

赵玄意收回目光，见萧令光仍是不放心，他眸色温柔，微俯身向她保证：“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这话说得暧昧，奈何萧令光此时在担心他，愣是没有听出来，抬起头瞪他一眼，表达心中不满。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眉来眼去，伊娄度居高临下瞧得一清二楚，脸色沉了几分，讥讽道：“怎么？赵长史这是怕了？”

怕？

赵玄意翻身上马，用行动证明他的决心，朝伊娄拱手道：“让大皇子久等。不知大皇子要怎么比？”

伊娄度冷哼，勾唇轻笑：“本皇子也不为难赵长史，今日咱们只比速度，只要赵长史在一炷香内超过本皇子一次，就算你赢。”

他自然不会把赵玄意这样一位文臣放在眼里，比速度虽说是最容易，却也最考验骑术，他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不信赵玄意有这个能耐赢他。

鸿胪寺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大家都没想到伊娄度这么有风度，不比骑射，只比速度，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比试了。

若赵玄意还比不过，那当真怪不得别人。

赵玄意微微一笑，承了他的人情：“多谢大皇子。”

“就这也叫比试？在咱们大都，这是垂髻小儿玩的。”

“就是，就这样，他还敢跟大皇子比？”

鲜国随从轻蔑出声，都在等着赵玄意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