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能去御马场伴驾,可真是喜事一桩,奴婢听说,后宫嫔妃之中,除了毓贵妃,其他人都没去过呢。”莲藕从库房挑来一些动物皮毛,铺在沈清漪面前,“小主您看看,哪件做斗篷最好?”
这时茯苓也抱来了几匹锦缎,略有不满道:“动物皮毛哪有缎子好看?小主您看看这个。”
沈清漪修长柔润的手指,在一匹匹布缎上掠过。
茯苓眼中闪过一丝妒意。
“就用这匹吧。”沈清漪挑出的是白兔皮毛,“正好与雪景相符。”
莲藕见自己推荐的布料,被沈清漪采纳,笑呵呵的抱着布匹离开了。
茯苓咬了咬下唇,跟在了莲藕身后。
沈清漪看着茯苓的背影,目露深意。
明日要去的御马场,位于西山,路途偏远,只怕要三四日才能回,因此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多得很,绿萝收拾了两个箱子后,正打算将莲藕和茯苓一起叫进来,揽月轩的大门却被“砰”一声踹开!
迎春带着两个小太监,挥开守卫,趾高气昂的冲进揽月阁。
“迎春姑娘,我们小主正在午睡,待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吧!”莲藕小跑着阻拦在了迎春面前,然而却被两个小太监制住了。
“我是奉谨妃娘娘之命,前来请沈贵人,用得着你一个贱婢通知么?!”迎春恶狠狠的瞪了莲藕一眼,不屑的扫了扫蜷缩在角落的茯苓。
“不!香菀姑娘,您不能这样……”
一墙之隔,景祺阁。
菱角朝着隔壁方向看了一眼,担忧道:“小主,那边动静可不小啊,不会连累到我们吧?”
“怕什么?”苗美人掐了一朵蜜合花,懒懒把玩:“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菱角眼前一亮:“小主您放心,那东西无色无味,放在蜜合花粉里,只需一点,便能叫马儿发狂。”
“很好,哪怕今天的沈清漪,能平安无事的从永安宫出来,明日她也必死无疑!”
轻轻嗅了嗅手里的蜜合花香,苗美人将花重新插回了花瓶里,得意一笑。
……
沈清漪被几个太监,一路押往永安宫。
绿萝几番劝阻,却都被迎春挡了回去。
“我们小主好歹也是天子妃嫔,迎春姑娘这般行事,不怕皇后娘娘问罪么?”
迎春向前两步,轻蔑一笑:“若沈清漪今日能有命从这永安宫出去,再来问罪不迟!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恰好这时,几位年长的宫女,捧着福禄经幡匆匆而过,口中念念有词:
“今天是太后娘娘礼佛的日子,这些经幡可千万不能遗失了。”
“宝华殿的大师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快些吧。”
沈清漪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被迎春一路挟进永安宫。
“呀吱——!”
永安宫大门关闭,沈清漪甫一抬头,便见到了等候多时的谨妃。
一袭玫瑰紫缎子水红锦,外罩碧霞云纹衣,与其余秀女不同的是,谨妃略显俗艳的妆容下,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媚气。
也因此,沈清漪第一眼看到谨妃的时候便知道,对方绝不是什么宠妃!
如花似玉的秀女,一茬接着一茬的被送入宫中,而生完孩子的谨妃,却不再年轻,她岂能不急?
沈清漪知道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只能强自镇定心神,屈身行礼:“嫔妾揽月阁沈氏,给谨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谨妃不叫起身,直接对迎春道:“迎春,掌嘴!”
“是!”
迎春冷笑一声,上前便要对沈清漪动手。
沈清漪眸中锐色一闪,按住了迎春的手腕,反手便抽了迎春一巴掌。
“啪!”
迎春捂着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清漪。
谨妃兀然起身,双目喷火:“沈贵人,你好大的胆子!”
沈清漪一把将迎春推开,不卑不亢道:“敢问娘娘,为何对嫔妾动手?”
谨妃怒而拍案,大声呵斥道:“本宫位列妃位,你区区一个贵人,难道本宫不能处置么?”
沈清漪眉心紧蹙:“嫔妾位份再低,那也是皇上的人,若真的有错,自有皇后处置,岂能动用私刑?”
然而说是这样说,沈清漪知道,自从上次二皇子一事后,谨妃想必就恨上了自己。
“本宫今日偏要一意孤行!”谨妃看向左右,面色狰狞:“来人,将她按住,鞭笞二十!若还有一口气,便让她跪在雪地上,给本宫的孩子抄写佛经!”
沈清漪听闻这话,终于有些慌了神。
她拼命抵抗,却奈何力气太小,还是被太监们制伏。
厚重的竹板,如刀锋一般,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后腰上,才抽了十下,便已是血肉模糊。
“谨妃娘娘,您不能这般对嫔妾,嫔妾冤枉!”
“请娘娘三思!啊!!”
看着沈清漪痛苦的神色,谨妃心中积蓄许久的恶气,终于散了一些。
昔日沈清漪踩着她上位、侍寝封位的那天,二皇子却高烧不退,直到方才,太医诊断后,说即便这次二皇子醒来,以后也有可能患上痴呆。
如此大仇,她焉能不报?!
寒风呜咽,大雪皑皑。
茫茫的雪地上,很快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迹。
太监拖着行刑完的沈清漪,如烂泥一般,扔在了谨妃面前。
谨妃垂眸打量着沈清漪惨白的脸,片刻后,终于狠狠的扼住了沈清漪的下颚,一字一句:“你知道么?本宫第一眼见到你,就十分厌恶!你蠢钝如猪,貌若无盐,若非身为功臣之后,连被本宫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可就是你这样的蝼蚁,居然也敢踩着本宫上位,本宫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
看着沈清漪眼底的泪水,谨妃厌恶至极,豁然起身:“来人,把笔墨拿来,让她跪在雪里,好好抄写!”
笔墨很快拿来,然而沈清漪后脊已是痛苦难耐,连动一下都困难。
太监们发现这一点后,倒也不勉强,便让沈清漪趴在台阶上。
沈清漪死死握拳,心里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今日之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实力不够,所以才会被谨妃凌辱。
有朝一日,她登上高位,今日之耻,她必十倍奉还!
“嫔妾——遵旨!”
颤抖的摸向毛笔,沈清漪艰难的在宣纸上落下字迹。
大雪茫茫,很快将皇宫的屋脊都铺上一层白色,冷气四溢。
……
凤鸾宫。
毓贵妃咬了一口蜜瓜后,捧起一杯解腻的梅子水,看向左右:“永安宫那边,还没消停呢?”
香菀恭敬道:“沈贵人在屋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这个谨妃,从前在东宫时,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现如今生了二皇子,倒是让她神气起来了。”
香菀面带不解:“皇后管理后宫,怎么到现在还没收到消息赶过去呢?”
毓贵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后宫有什么事,能瞒得过皇后?若她想阻止,早就赶去了……”
见香菀面带不解,毓贵妃也不点破。
后宫之中,她与皇后明争暗斗这么久,想必今日过后,便能一分高下。
最起码,她眼馋了许久的协理六宫之权,皇后也得让一让了。
这才不枉她,筹谋了这么久,甚至连乔小仪都搭进去了啊……
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毓贵妃懒懒的斜靠在了贵妃榻上,支颐而笑。
……
永安宫。
将一册佛经全部抄完的沈清漪,已是四肢僵硬,气若游丝。
迎春掀帘而入,将那些佛经捧到了谨妃面前。
谨妃翻看了一下,见沈清漪抄写的字迹潦草,宣纸上还有斑斑血迹,略显不悦。
迎春打量了一下谨妃的脸色,斟酌道:“主子,沈贵人方才说她‘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想请娘娘允许她,将这些佛经焚烧,再亲自为二皇子祝祷诵经’。”
“贱婢也配?”谨妃冷哼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泛出柔色:“不过若她的罪孽,能焚经而消的话,倒也算是功德一件。”
得了谨妃的口谕,迎春立即吩咐宫人,支起一个火盆。
沈清漪步履蹒跚的跪爬到了火盆旁,将经书一页页放了进去。
火光四起,沈清漪瞳孔深处,亦燃放着灼灼火焰。
快了,快了。
再等一下。
很快就结束了。
随着火盆内的经书越烧越多,烟气也从永安宫弥漫开来,很快被宝华殿的大师看见。
正在念经的佛陀停下动作,看向远方冉冉升起的烟气,摇头叹息:“今日皇宫诸事不利,唯宜礼佛,若想虔心参拜,也唯独宝华殿一隅,若再增设别的道场,只怕家宅不宁、后宫易主啊。”
太后大吃一惊,惊怒道:“那烟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
茱萸嬷嬷看了一眼烟气的方向,不甚确定道:“似乎是永安宫?”
“这永安宫一上午,又是请太医、又是焚烟的,到底在做什么?茱萸,你随哀家去看看!”
永安宫内,沈清漪的那些经书很快烧完。
谨妃瞥了一眼沈清漪,嘴角勾起:“来人,再拿一册佛经过来,让沈贵人跪着抄写,本宫要她记住,这后宫之中,到底是谁做主!”
沈清漪咬紧牙关,正待反驳。
永安宫的大门,被“砰”一声推开。
“哀家久居后宫,竟不知道,原来这后宫之中,已经是谨妃你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