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号机陆陆续续又闪过几个号码，人影匆匆而过，有刚来的，也不缺乏看完以后离开的。

声音嘈杂，无数噪音交织掩盖了王佳琳隐含怒气的颤音，“孙子，孙子，孙子！你眼里除了你孙子就不管别人死活了是吧！”

黄王氏没想到王佳琳变脸如此之快，“琳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挂号机恰在此时叫到了王佳琳的号。

王佳琳甩开黄王氏攀上来的胳膊，头也不回进了诊室。

黄王氏被挡在门口，焦急地打转。

没过一会儿，王佳琳拿着检查单子走了出来，黄王氏马上凑上前，“琳琳啊，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王佳琳把检查单子往她怀里一塞，“检查，赶紧交钱去！”

“哦，哦，交钱，交钱。”

黄王氏两手小心翼翼地拿着，连着差点撞了好几个人，才打听找到了缴钱机在哪里。

到了跟前，她又懵住了。

现在医院缴钱的机器她不会用啊。上面各种提示和框框她看不懂，后面零零散散又排起了长队，她急的抓耳挠腮，手足无措在机子上乱点。

“大姨，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就先让我们缴上，这一个个后面都等的着急用钱呢。”

后面有人提醒了她一声。

反倒没让黄王氏知难而退，更助长了她跋扈的态度。她干脆一个转身挡在了挂号机面前，叉着腰指着那个人骂，“你这人有没有素质！你着急我就不着急啊，不知道尊老爱幼吗？是不是看我老就欺负我不懂，我告诉你们这些年轻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想法，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多少钱，你们好抢我的钱嘛，告诉你，门都没有！”

她说得言辞凿凿，好像直接判定了那些人的罪过。

大言不惭仗着有个开公司的大老板儿子，就对周围人充满了敌意，把所有人都臆想成了抢劫犯，自己则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人。

有人听不下去了，“嘿你这个大姨怎么说话的！谁不是着急来医院看病的，就你家搞特殊，占着茅坑不拉屎，以为这是你家的啊！”

“就是，还说我们惦记你的钱，你是谁啊，世界首富呀！我告诉你，世界首富到这里也得排队交钱！”

不服气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叫嚷着打抱不平，事态逐渐爆发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黄王氏见势不妙，当即捂着胸口往地上一坐，

“哎呦来，我胸口好疼啊…你们就欺负我老婆子的能耐啊…我什么都不会就都是我的错啊…不行，我喘不上来气了…快给我叫医生啊…”

众人一看碰上了无赖，纷纷画成一个大圈离得远远，生怕这个不讲理的老太婆赖上自己。

保安连同值班护士听到了声音，急匆匆跑了过去，一个扶着黄王氏胳膊劝着起来，保安赶紧驱散人群防止事情进一步扩大。

“大姨，地上凉，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好不好？”

黄王氏捶着胸口，“都是他们啊，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哎呦呦…我心脏病要犯了，赶紧报警抓他们，让他们一个都不准走…”

护士哪敢懈怠，来回看看人群和蛮横无理取闹的黄王氏不知所措，“大姨，这样，你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你先跟我去医生办公室行不行？”

黄王氏闭着眼不说话，一直哀嚎着。

正当所有人无计可施时，王佳琳才从人堆里挤进来，一看见黄王氏上演这么一出，黑着脸转身想离开，偏偏黄王氏看见了她，

“琳琳啊，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被这些人气的心脏病犯了，现在脑袋里晕乎乎，八成血压也高了…”

王佳琳愤恨地咬着嘴唇，哽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背后指指点点如芒被刺，脸上火辣辣不敢抬头看人。

眼看着围观人越来越多，议论声开始清楚大声，王佳琳赶紧拉着黄王氏胳膊拖起来，“阿姨，你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多丢人啊。”

黄王氏一个大声，“什么叫丢人？你这是嫌我丢人了啊！”

这一嗓子围观的人更多了。

王佳琳头都快低到地上了，扯着衣服赶紧往一旁拉，“阿姨，你别在这闹了，赶紧缴钱做检查吧，我都饿了。”

果然，这么说黄王氏哪还顾得上撒泼打滚，跟着王佳琳又换了一张脸，卑微着在包里翻找着东西，“饿了呀，快，快，都是那几个人耽误了时间，我去交钱，我去交钱。”

这一次，黄王氏痛快地到窗口交上钱，抽完血后，等着b超室叫号。

牛奶插好管递到王佳琳嘴边，包子撕掉外面那层硬皮，摸着还温乎赶紧催着王佳琳快吃，韭菜鸡蛋的味在不大的厅里传散开。

王佳琳皱眉，“怎么是韭菜鸡蛋的啊？我不爱吃这个馅。”

“这菜吃着鲜亮，我一早去买的，你尝尝。”

“我不吃，你吃吧。我一吃韭菜胃就不舒服。”王佳琳捂住嘴把包子拿远，这股异味已经让她胃里开始翻腾，打嗝往上涌酸水。

黄王氏不悦，耐着好脾气劝，“这包子怎么还能吃着反胃，我特意做的发面的，韭菜是今早上现买的，老新鲜了，吃着才好消化呢，再说了，韭菜鸡蛋的包子多好吃，万一你吃了不反胃呢，快，吃点，你不吃孩子还得吃呢。”

“我不吃韭菜，阿姨！我都跟你说了，算了，我喝点奶行了。”

王佳琳气愤地把牛奶抢了过来，隔出一个座位离黄王氏远一点。

这个举动立马引起了黄王氏的不高兴，她凑了上去，把包子又拿进了点，“琳琳啊，我这都拿来了，你快吃点吧，一点也尝不出来韭菜味。”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是说了嘛！”

王佳琳快烦死了。

“嘿，你这孩子，不吃你也不早说，我都包好了又给你带过来了，你又嫌弃这嫌弃那不吃。”

接近于边缘的崩溃，王佳琳根本无法跟黄王氏再继续沟通下去。

她们之间没有任何沟通的必要。黄王氏根本什么都不会听，只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来要求任何一个人必须执行。

好可怕的控制欲。

王佳琳心底发凉，后悔这个种子隐隐有发芽的迹象。

好在b超室在这个时候叫了她的号，王佳琳话也不敢说，拿着单子趁着黄王氏没反应过来就匆匆进了里面。

窒息在这一刻得到解脱，酒精味混合着八四消毒水的气味都在这一瞬间好闻起来。

只是这个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冰凉的液体在肚子上来回推行，没多大功夫就检查完毕，拿着报告单子，王佳琳筹措着站在门口不想出去。

她心里祈祷着，黄王氏最好不要在外面，

可显然老天选择了忽视这个微小的愿望，打开门的那刹那，黄王氏布满皱纹尖酸刻薄的笑脸挡在了出口，

“怎么样？检查完了吧？快点把包子吃了吧，我放在怀里还热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