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死心。

方盼楠怎样走出公司都不知道，失魂落魄般毫无生气，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

没有人想去靠近这个瘟神。

对，在他们眼里，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人就是瘟神、扫把星，生怕挨上一点就把倒霉也传染过来。

人都是势利眼。

承受着背后指指点点，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方盼楠快速跑出了电梯。

背后哄笑声更大，如同一只过街老鼠，被人当戏耍，被人唾弃鄙视…

一辆车悄悄跟了上来。起初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方盼楠踩在台阶上，左右摇晃努力把握着平衡，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嘟嘟——

喇叭声吓了她一跳，一个没踩稳，人差点从台阶上掉到人行道中。

本就积压的怒火在这刻爆发，“按什么按！出了人命你负责…沈南洲？！”

看清是谁后，方盼楠怒火中烧，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哐哐哐砸车玻璃，“沈南洲，你给我下来！”

里面的人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慢悠悠从驾驶室走了出来，扶着车盖调笑，“呦，谁惹你这么大火，渍渍渍，这火可真不小啊，你离我车远点，小心烧了再赔钱就得不偿失了。”

不说还好，说完更添了一把烈火。

“又来看笑话？”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无助和失落，那种被狠狠揪着心脏的感觉，让沈南洲想调侃的话又咽了回去。

眼中忽闪忽灭，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南洲拍了下车盖，“上车，我领你去散散心。”

方盼楠退回台阶上，“不了，心心还在家里，我要回去给她做饭。”

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光下的叠影一闪一过，昏黄中更显落寞，不知不觉染上了同样的心绪。沈南洲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上车离开了那里。

刚下电梯，电视机嘈杂的声量传进耳里，整个走廊遍布回声，扭转钥匙，方盼楠拖鞋进门，“黄颜心，你电视声音这么大干什么！”

她环顾一圈，除了电视机里跳动的人物，客厅和餐厅都没有看到黄颜心的身影。打开卧室门，拉开衣柜，也没有见到那个可能藏在某个地方随时跳出来想吓唬你的小孩。

能去哪里？

方盼楠一下慌了，她第一次单独把黄颜心放在家里。脑中已经开始浮现出各种电视里出现的狂徒强行破门拐卖小孩这样的场面了，下意识就想报警，号码没有播出去，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这是高档小区，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能进来。

想明白过后，方盼楠换了另一组号码播了过去。

“喂？”

方盼楠深吸，稳住情绪，“黄明宪，心心是不是在你那里。”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足足停顿了好几秒，对方才回答，“是。”黄明宪开口埋怨，“你这个妈怎么当的，都这么晚了，心心肚子饿也找不到饭吃，给我打电话时听着都哭了。这样，正好我妈做完饭了，你来接着吃口，收拾完了领心心一块回去就好了。”

得，也不知道黄明宪是有多厚脸皮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还要让她感激不尽，好好接着这难得的施舍。

真是好大的恩惠，不仅让她过去吃，还要吃完了给收拾，顺道再领着烦人精退出他们幸福小世界，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知道的还以为黄明宪多无私，能允许未上位的小三和未离婚的原配坐在一起吃饭，也不怕直接当场掀桌子。

哦，他们肯定不担心，因为方盼楠这个名字，听着就非常懦弱。

“诶，你来不来？哑巴了？我妈好不容易做一桌子饭，要来就赶紧的，想让我去接你就…”

“我不去了。”

方盼楠想也没想拒绝，黄明宪哑在口中说不出来话。

“方盼楠，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妈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一个老人，那么大把年纪了，就算有哪地方做得不好，你作为一个后辈也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吧。我告诉你，方盼楠，现在是我在给你台阶下，你要是现在不接着，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头隐隐有些作痛，方盼楠捏着眉骨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黄明宪，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你不用在这里道德绑架我，明天上午我会请半天假，咱俩去把手续办了。”

“方盼楠，你还跟我来这套是不是！”

方盼楠不想跟这种拎不清的人多聊，只想快点结束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我只强调一次，明天上午八点，民政局见，你要是没到，我就拿着离婚协议到你公司去找你。”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还有，今晚…不，心心在我这里住着我也没有办法照顾好她，况且她一直想回去找你和奶奶，所以我就先不接了。”

黄明宪急了，声音听着都快了起来，“方盼楠，你什么意思，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妈妈，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要…”

“是啊，既然如此，那你这个爸爸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连亲生的女儿都利用算计别人呢。”

黄明宪那边张嘴就要骂人，方盼楠啪挂断电话，拉黑了电话号码。

世界终于清静了。

关闭电视，客厅里没了喧闹，安静得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就连空气中都到处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好像多呆一秒都觉得窒息，想要利用某些方法来试图解决这个现状。

身体里沉睡着一个定时炸弹，越积越多，尤其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随时都会爆炸。

方盼楠逃离了。

漫无目的的大街上，她再一次独自一人游荡。

浑浑噩噩，看不见前路和希望。

嗡嗡——

手心里传来的震动无法忽略，方盼楠看都没看就挂断了。对方仍不死心，接二连三打了过来。

强忍着愤怒，方盼楠没好气地接了起来，“干什么？”

沈南洲潺潺流水般静谧的声音响了起来，“聊聊？”

“不聊。”

“喝酒吗？”

方盼楠犹豫，“不喝…”

对面轻笑，“我不怕你喝醉酒对我动手动脚。”

方盼楠一下炸毛了，“沈南洲，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对你动手动脚，难道不应该是你对我…”话戛然而止，她猛然想到这里面套了好几层的计谋，“沈南洲，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喝酒吗？”

眉心上跳动了几下鼓出来的血管，方盼楠豪横大喊，“喝！”这一声吼，吼出了心中所有不快和郁闷，“去哪？”

“我带你去。”

“在哪等你？”对面突然没了声音，方盼楠疑惑，对着手机那头喊，“喂？喂？沈南洲？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在哪里等你啊？”

嘟嘟嘟——

电话莫名其妙挂断了。

心中腾然升起一股火，方盼楠以为自己又被戏弄了。

“回头，呆子。”

那道细流出现在了身后，淡然沉静，悄无声息流淌进每一处角落，所带来的震撼、温暖一点一点渗透，想要阻挡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相遇只在两人，无关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