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黑得极快,前一秒出公司时,黄昏还占领着半壁天空,到达培训中心后,已经被黑夜完全攻略。
和上次一样,她乘着电梯来到了二楼。
稀稀松松的人群,零零散散坐在各个教室里等着上课。
“哎呀,姐,你来了。”
上回招待她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了方盼楠,热络地挽上她胳膊,领着她来到了花艺室。
“张老师,我给你送来一名学员。”正在整理课件的张老师回头看她,工作人员急忙介绍,“上次来参观过,这回想体验体验。”
张老师应了一声,指着后面一个空座,“你先坐那里,等一会儿人齐了就上课。”
方盼楠忐忑不安来到了座位,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编织花篮,一块绿色的泥土,剪刀和一些花束。
她四处看了看,每个桌子上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有的人已经开始动手整理。
“好了,人到得差不多了,开始上课吧。”
张老师拍手让学员们放下手中的东西,打开课件,灰白色的光投在墙板上,灯光瞬间暗了下来。
“想来同学们也看见今晚上需要制作花束的道具了。上次我们讲了《梦幻》,采用了天鹅绒,德纳里掌,杏色蕾丝作为课堂作业,充分展示了自己梦幻出来的人生,今天我们就接着来讲另一个主题《蜕变》,从梦幻到蜕变,要经历什么?有没有学员来讲一下?”
有人侃侃而谈,“梦幻就是虚实的,像泡泡一样破掉以后被迫接受现实。”
“也不一样,梦幻还是会有所期待的,要是没有梦幻,那会多无聊。”
“蜕变是很可怕的,它要扒一层皮下来,从里到外,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甚至器官都要重新生长。”
“对、对,尤其是受到过什么伤害,那直接要一条命。”
那些人说什么方盼楠并不在意听,她的目光追随着投影器里闪现的各个插画图片来到了自己手中拿着的白色花朵。
她并不认识这是什么花,白色贞洁纯净,上面还留着不舍地滴下的水珠,干干净净,光是这么看着,心情就好了大半。
张老师再次拍手强行打断了这场探讨,她详细介绍了一下这次的内容,“好的,我想大家也看到了桌子上准备的东西,栀子叶,香槟桔梗,白色桔梗和康乃馨,好的,现在我们先将花泥放在花篮中。”
方盼楠根据指示拿起那块绿色的花泥放在了花篮中央,首先插入的是栀子叶,作为洋溢着青春和热烈,用它作为背景恰到好处。
插花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技巧,用张老师的话来说,就跟着你的心来,心想让你插在什么位置那便是花的归宿,所以方盼楠并不生涩,娴熟又开心地将栀子叶插在各个角落点缀。
“…接下来是香槟桔梗。”
香槟桔梗?方盼楠看了看桌子上的花,她并不懂花,也不曾养活过几回,拿在手中不确定是哪一朵。
“这三朵是香槟桔梗。”
正纠结之时,张老师及时过来解围。
方盼楠道了声谢,将两朵白色的桔梗和一朵皮粉色的桔梗定点插在三个方位。
接着就是用白色桔梗和康乃馨作为填充空隙,她快去完成,欣赏自己做出来的作品。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哪里不对,这花是很好看,就是好像缺着点什么?
缺什么呢?
她第一次学习,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缺的什么。
大部分学员都完成了作品,张老师大体溜达了一圈看了看,就回到了讲台。
“好的,我看大部分学员掌握得不错,有没有学员有其他想法可以大胆提出来。”
下面鸦雀无声。
一只手慢慢举了起来。
张老师探出身子看到了最后一位,“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法?”
方盼楠谨慎地提出自己的问题,“老师,我觉得有点太单调了。”
“好的。”张老师转身拿出几种不一样的花束,“你来看看,怎么搭配才能打破这份单调。”
方盼楠上台,从里面选出了两束花,六出花和非洲菊,浅黄色明媚烈焰,用剪刀剪掉多余的根部,插在中间空隙。
瞬间,整个颜色得到了提亮和升华。
张老师满意地拍手,“这才是《蜕变》的主题,不拘泥于原来的世俗,打破观念融入自己的思想,从身心到外在全方面的改变,就是大家最想看到的样子。”
这堂课上得非常精彩。
下课后,方盼楠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张老师叫住她,“你的花记得拿回去。”
“哦哦,谢谢张老师。”
“不用谢我,桔梗花的花语是坚强而自信,希望你活出自己想要的精彩。”
那束花像阳光一样灿烂,闯进了方盼楠黑暗的殿堂。
她抱着花下楼,心情大好,哼着小曲来到街上。
“心情这么好?”
后面冷不丁冒出来某人的调笑,方盼楠见怪不怪,停下脚步,“吃个饭?”
沈南洲走到她身旁,嘴边扬起那抹欠扁的笑容出卖了他,“我乐意接受这个提议。”
路灯下昏黄的剪影逐渐拉长,方盼楠扬着暖洋洋的笑脸与沈南洲对视,怒放盛开的花成了两人之间羞涩的格挡,只剩下美好的猜测。
寒冷的冬季也感受到不一样的温度,是烫手的,热烈的,激情的,隐晦的,羞于表面的…还有各怀心事的小心思都藏在这晃日的夜灯下,和经过的北风知道。
心脏砰砰砰跳得好快,方盼楠感受到不一样的跳动,不是在胸腔里,好像…好像在嗓子里,对,就是在嗓子眼,感觉随时都要跳动出来。
这一刻,时间静下来也不失为一种坏事。
气氛逐渐变得不一样…忽略了周身寒气,行色匆匆的路人,就把她和沈南洲忘记在了时间之外,享受这难得的暧昧。
正当温情之际…嗡嗡嗡——手机振动追回了方盼楠的理智。
“喂,喂?”
她快速转身躲开了炽热的目光,摸着滚烫的脸不知所措。
“你好,是方盼楠女士吗?”
“是。您是?”
“我是物业,在您门口发现一个小女孩,说是你的女儿。”
我的女儿?方盼楠头顶重锤一击,黄颜心!
对面传来瑟瑟的声音,“妈妈…”
“心心!你在哪!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你爸爸呢!”她一连串地问题。
“那个…女士,孩子暂时在我们保安室,您先过来将孩子领回去吧,我看孩子穿得挺少的,在门口冻完了。”
挂断电话后,方盼楠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她急着回去,“沈南洲,我…”
“不用解释了,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沈南洲将车子停在了方盼楠面前,打开车门,方盼楠坐好后,快速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