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盼楠决定找个地方算上一卦，看看今天出门是不是大忌，还是说再以后出门要看黄历，不然就会像今天一样，项目项目没抢上，还被人讹上一顿还走不了。

她垂头丧气跟在大爷身后，步子跟灌了铅一样挪不动腿。前面大爷不得已停了下来，不耐烦催促，“你就不能走快点，跟老太太一样走两步道都撵不上。”

莫名被人嫌弃一顿，方盼楠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大爷，你到底想去哪？要是没事...”后面话还没说完，只见大爷一手又捂着胸口，扶着电线杆子哎呦呦痛呼，“诶呦～诶呦，我胸口又疼了，还喘不上气来，身上也疼，指定是刚才撞的后遗症又犯了。”

边上又集中一片目光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方盼楠羞燥不堪，忍着全身巨抖，一字一句质问，“大爷，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今天已经够糟糕了，为什么还要来故意折磨她。

心里纵然有万般委屈和气恼，但方盼楠还是存着好心一次又一次顺着大爷来，每一次刁难都在边缘上疯狂试探，要喝水，热得不行，凉的不行，要兑在一起不冷不热喝正好。大冬天要吃冰激凌，出于身体考虑，方盼楠没同意，然后就守在冰柜前不走，可怜巴巴地样子就差当场抹泪控诉了，一想到老板探究过来的目光，就跟后背扎了无数根刺一样不舒服。最终，方盼楠缴械投降，买了冰糕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地方，刚出门口吃了两口就不要了，方盼楠举着冒凉气的冰糕欲哭无泪，心疼死花的这二十块钱了。

这些都不算啥，大爷又起了心思要逛公园。方盼楠手上还有别的业务要忙，这边电话响个不停，那边医院不去，家也不回，留电话号码也不干，就非要跟着去公园，来了公园别的都不干，就非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方盼楠焦躁难安，看着高挂在湖面上撒遍整片冰面上的阳光，折射出五彩光芒，无风无浪，冻住湖面上的热闹，藏在湖底下的沉静。、

就这么安静呆着，若是以往，方盼楠会醉心于此美丽的镜面，享受冬日里难得的温暖。

可是现在...她没有这个想法。

只想赶快远离，说是远离，更多是逃避，面临诸多超出自己承受的压力选择的一种保护机制。

或许觉得这样没逗到方盼楠，大爷无趣的收回手，注目着眼前耐人寻味的风光，“人要有点自己的快乐。”

方盼楠没听懂。

她试图辩解，“我从没说过我不快乐。”仅限于今天糟糕。

“可我看你一直都不快乐。”大爷正色道，“你的脸上写满了迷茫，犹豫，担忧，害怕，退缩，唯独看不到年轻人独有的活力快乐。”

被说中心事，方盼楠不死心的争辩，“那是因为你退休了不需要再额外去拼命赚钱，每个月退休钱就多到花不完，还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根本不用去管什么所谓的家庭琐事和生存压力。”

提到这里，方盼楠看见大爷闪过一瞬的伤感，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戳中了大爷某些隐私，赶忙瞥向一边，低头沉默。

“可也只有我一个人啊。”

字字斟语道出大爷内心的悲凉。他看着眼前的景色发愣，倒映出来的画面不知播放了什么年代的映像，过电影般在脑中筛选。

方盼楠抱歉，“大爷，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冲你发火，我就是今天…今天…”

“我知道。谁还没个倒霉的时候。”大爷强颜欢笑罢了，“你看我，老伴身体不好，不照样还要活。儿子不管，不照样吃饭睡觉。谁离了谁都是一样活。”

大爷开透，似乎并不将一切放在心上，可从他混浊挣扎的双目里，还是让这些话带起了共情。

时间不早了，方盼楠该回公司了。

“大爷，你家住哪？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方盼楠起身，搜索这附近去哪里叫车更方便。猛然一拍脑门，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大爷，“这是我的名片，大爷，你回家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及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赶过来的。”

大爷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名片，小心放进贴身口袋里。

他报了个地址，方盼楠领着他到公园门口送上车，等到看不见车影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

虽然经过了这一不太美好的插曲，方盼楠只当是让自己摆脱焦虑心态的经历，并没有放在心上。

原以为严素那边会签下大单，会借机炫耀一番，可从她们组路过，里面鸦雀无声，所有人埋头苦干，大气不敢出。

方盼楠疑惑，秉承着跟她没关系的心态，准备回工位上研究下一个目标。

不在，在这之前，她打算先去给自己冲杯咖啡解解乏。

“诶，你听说了没，速腾公司没答应和严素姐合作呢。”

方盼楠在隔间立马竖起了耳朵。

“真的假的？我说怎么今天回来全程黑着脸，跟谁欠了她钱似的。”

严素没有谈成功？方盼楠讶然，有点不敢相信。但爬在脸上雀跃的表情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理。

“真的，我还能瞎说吗，是真没谈成，听说不光没谈成，还给谈崩了，严素姐回来生气的吆喝，让组里的人谁都不准去速腾谈业务。”

“咦…严素还有失手的时候，真是不多见啊。我以为她现在都打遍天下无敌手，一出手就能将所有合同都签上呢。”

“还是高看她了，就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平常拽的鼻子都要上天了，这不还是碰上个硬茬，啪啪打她脸。”

“哈哈哈…就是…”

两人边笑边离开了休息间，等声音彻底听不到后，方盼楠才从隔间端着咖啡走了出来。

她转动了一下双眼，意味深长浅笑，抿了一口咖啡，坐回工位上，将速腾公司的资料重新拿出来，录入电脑，调整现在拟好的项目。

既然机会都‘让’给她了，那她方盼楠岂有不接的道理。

哗啦——刺耳的拉凳子声听得方盼楠蹙眉，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嘴里抱怨道，“你动作就不能小点，影响我的思路怎么办？对了，你去哪了？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你？那个…沈南洲怎么样了？出院了吗？”

旁边久久没有回答。

方盼楠疑惑，关掉页面，扭头…“啊——”她一个没坐稳，咣当坐在地上。

“你…”方盼楠哆哆嗦嗦指着坐在孙萌萌位置上的沈南洲。

这人是鬼吗？鬼都知道飘过来出个声好吧。

“咳…”沈南洲正襟危坐，抱着双臂玩味的调侃，“关于这个问题，我建议你还是问本人比较靠谱。”

至于孙萌萌，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哭唧唧收拾烂摊子呢。

脸红到底，打眼一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谁家苹果熟透了，一看就诱人可口，忍不住想来上一口。

可怕的是，方盼楠看见沈南洲无意识下舔舐嘴角，霸道的眼神中意欲不明，看不到底的深渊好像伸出了一双手要将她拉扯进去，共同沾染满身污泥，成为一样的人。

心中的不安恐惧无限放大，方盼楠低着头不敢正眼与他对视。边上的同事同样震惊看着这一幕，停下手中的工作，无端猜测起两人的关系。

“起来。”沈南洲命令道，“地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