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比黑夜里更寒冷，方盼楠惨白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余晖躲藏起来，不忍去看这惨烈的一幕，月亮高挂，清冷中逼着方盼楠空洞的大脑认清事实。

冷风经过，衣着单薄的方盼楠好似没有感觉到一样，怔楞在门口，无神的看着门口那颗大槐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像是没有归途的鸟，无论停在那里都不是她该长久待的位置。

身上忽然盖上什么东西，挡住了下一波激烈的狂风，方盼楠低头去看，未反应是什么，身体一下被拉进温暖的怀中。

那束黑暗中的光明，正用自己最大的能量来驱走她身体里的黑暗。

身体本能的挣扎，禁锢住自己的双臂更加用力，贴在头顶上的下颌缓缓开口，“别动，让我抱会。”

那声音，方盼楠听的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疼的发酸。

她乖乖的听话，放弃抵抗，支撑住某人摇晃疲累的身体。

拉长的影子随着月光下来回变换位置，成为了他们的见证者。

许久，沈南洲放开，拉紧方盼楠的衣服，扣住她肩膀，平静的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抬手擦过她眼尾那处挂着的泪珠，不由失笑，“你的眼泪可是够多的啊。”

方盼楠抬头，冷眼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问，“结果呢？”

“…自杀。”

这不是方盼楠想知道的结果，这场显而易见的跳楼，背后藏匿着什么内幕，又是什么导致孙萌萌自杀，桩桩件件，这才是方盼楠想问的结果。

而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自杀’，就为这个案子画上句号。

沈南洲眉心皱成一团，他去拉方盼楠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先去屋里，我在跟你细说。”

这里确实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方盼楠没有反驳，跟在沈南洲后面回了病房。

一路上相顾无言。

一回到病房，方盼楠迫不及待追求真相，“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觉不相信一个性格开朗的人能平白无故选择自杀。

这背后一定牵扯了什么。

细想起来，方盼楠慢慢理清思绪，抽丝剥茧想通这一切的开端出在哪里。

“是不是跟黄明宪有关。”

她笃定，尤其在看到沈南洲沉重的表情时，她更加肯定。

她推开沈南洲往门口方向跑，沈南洲抱住她按回原位，严肃质问，“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黄明宪问个清楚！”方盼楠几近疯狂，手脚并用想要推开沈南洲，对方不动，她想都不想一口咬住沈南洲肩膀，耳边闷哼一声，口齿间尝到了丝丝血腥，她像只被激怒的狮子，不管不顾朝着沈南洲发泄，泪水模糊了一切，掺和在口腔中的血丝，分不清是苦是咸，是愤怒还是悲伤，是懊悔还是…通通都分不清了。

她疯狂了多久，沈南洲就抱了她多久，直至她闹够了，哭累了，没了力气，瘫软在沈南洲怀里，才结束这一场癫狂的战斗。

呼呼…

方盼楠大口喘着粗气，平复快要躁动出来的心脏。

手指紧紧抓住沈南洲的衣服，仿佛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这个动作不知持续了多久，沈南洲轻拍她后背，眸光微沉，划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悲呛，“哭够了？”

方盼楠没有动，头抵在胸前，手指微微用力，显示出她想要隐藏的紧张。

“听我说。”沈南洲有力的心跳让方盼楠静下心来，耳边响起他从容沉稳的声音，“你不需要把这个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这并不是你的错，你要自己立清现在所处的位置，搞清楚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目标？方盼楠坐直，“还会有下一次？”

沈南洲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但很明确告知了方盼楠的处境。

“你查出了什么吗？”方盼楠想起车里沈南洲那一闪而过的蹙眉，还有刻意的转移话题，不进怒从心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南洲凄然一笑，并没有打算瞒着，“我也是刚收到消息，只不过消息还没有完全查清，就没有告诉你。”

“沈南洲，你知道你这样自作主张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吗！你若是早点告诉我，早点告诉我…”

那样结局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停尸间里会不会就不会出现那具冰冷的尸体，自己第二天会不会还能看见孙萌萌抱怨的跟她吐槽谁又给她穿小鞋…这些全都成了破灭的幻想，成了再也不可能实现的事。

到头来，自己才是将他们推向深渊的人。

咚——

门猛地撞开，沈济琛闯进来，涨红着脸指着方盼楠喝道，“你凭什么怪我哥，怎么不想想到底是因为谁的关系才导致事情发展成这一步！你现在到处赖人不就是想为自己开脱。上次也是，害我哥生病进了医院，这次也是，白白葬送一条生命，这都是因为你！”

“沈济琛，你给我出去！”

沈济琛撇撇嘴，抱着胳膊不服气的站在那，昂头硬着头皮抵抗来自沈南洲的威压。后面追过来的护士察觉到里面气氛不对，拽着沈济琛拖出了房间。

“小孩子的话，你不要当真。”

人走后，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摸着方盼楠恢复温热的手背，沈南洲撩起她的头发顺到身后，轻轻抱住，一下一下跟哄孩子般拍她后背。

“他说的也没错。”

嗡嗡的声音从怀中响起，方盼楠黯然失色的眸中分不清到底是失落多一点，还是接受多一点。

无论哪一方，都是硬生生让方盼楠接受道德站在制高点对她的审判。

“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吗？”方盼楠又在心中默默问自己，会好吗？真的会好吗？

“会的。一定会的。”

沈南洲捏住她肩膀逼她直视自己，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眼底浓重的轻易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破涛汹涌，让方盼楠无力招架。

她下意识选择逃避，垂下眼睛不去看他，却被他捏住下巴，强迫性接受他里面的炙热坦诚。

“方盼楠，不要逃避。逃避只会让你更加弱小不堪一击，学会勇敢面对一切不可知的未来，才是你能反击别人的武器。你不是想知道孙萌萌到底出了什么事吗？如果说这个事远远超出你心里的防线，难道你就选择忍耐吗？那发生这一切的肇事者，光明正大走在路上嘲笑你的无能时，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方盼楠冷眸中抑制不住的痛恨，咬紧后槽牙，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我要让他牢底坐穿，一辈子在监牢里受尽折磨。”

死太痛快，不生不死才是王道。

方盼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摧毁什么，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用一条命替她做好了决定，也成功让方盼楠下定决心搞灭黄明宪。

既然你不让我，那也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商场如战场，既然选择上了战场，那就没有轻易退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