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前在桌边坐下。

林大夫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清溪说的祭山神是怎么回事？她为何会卷入其中？”沈栖月问道。

提起此事，林大夫神情变得哀伤。

“你们是清溪的朋友，那我就从她来的那一年开始说吧。”

“她第一次到我医馆来的时候，是来卖药材，我发现她身体不好，想为她诊治，她却拒绝了，说卖药的钱是帮助妹妹的。”

“我是个大夫，便想力所能及地帮助她，可我发现她并没有求生意志。”

“她只想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安静的等死。”

“我怎么看得下去，便想重振她的希望，让她活下去。”

“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悉了。”

“她也确实有了些活下去的信心，她说若是能治好了身体，就回去见一个人。”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半年后，祭山神，她被选中了。”

闻言，沈栖月好奇地问道：“祭山神的习俗是穆丰城的，可她不是穆丰城的人啊。”

林大夫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祭山神是我们这里一直都有的习俗，最开始的时候只是祭祀牛羊。”

“但后来，突然有一天，山神庙里出现了一张红布条，说要娶妻，五月生人，不超过十八岁，若能满足其心愿，定会庇护穆丰城。”

“自那以后，祭祀牛羊改成了嫁女。”

“山神每次要求的姑娘都是不同月份，按理说只有穆丰城出生的姑娘，方有生辰的记录。”

“可清溪不是穆丰城的人，本不该选中她。”

“但她还是被祭山神了，我开始质疑祭山神的习俗是真是假，山神娶了一个又一个，这是什么神？”

“我告官府没有，我试图上告过也没用，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踩下去，我与他们斗争过一段时间，但换来的是医馆被砸，我被他们打断了腿。”

“将我关在囚车里游街辱骂，打砸，往日和善的街坊邻居一下子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要我死。”

“自那以后，我就只能装疯卖傻。”

“我想过离开穆丰城，去外面求助，但是一旦我想要出城，就会被抓起来毒打，没有理由。”

“这穆丰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监视着我。”

“但只要我不出城，我不闹事，他们就不会找我麻烦。”

“在他们眼里，我应该早就变成疯子了。”

“所以我进黄泉客栈，也没人拦我。”

听完之后，沈栖月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不禁握紧了拳头。

“活人祭山神，官府竟也默许这种行为！”

萧淮复眸光微暗，沉声道：“自然是有利益牵扯。”

“清溪之前说，祭山神后会得到好处？具体是指什么？”

林大夫连忙答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我听说过，祭山神之后的三日，若山神满意，会赋予金银钱财等宝物。”

“规矩就是谁家的女儿被祭了，谁家就有资格去拿到那些宝物，但只能取一成。”

“剩下的九成，会分给其他百姓。”

“所以祭山神之后，的确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些好处。”

闻言，萧淮复眉头紧锁，问道：“那如何确保对方只取一成呢？又如何确保这九成能分到其他百姓手里呢？”

“可有人负责统领全局？”

“是官府的人在安排吗？”

靠百姓自发所为，显然不太可能。

一箱金子摆在面前，还不抢疯了？

林大夫思索道：“祭山神的山，在王家村那边，姑娘们最终也是被抬进山里，所以王家村的村长会负责监督此事。”

“也是王家村的村民负责将花轿抬进山里。”

“村长会一路同行，取到金银珠宝后，会将九成送到穆丰城，再由官府统一分发，按人头来分。”

听到这个规矩，沈栖月背脊发凉。

祭自家女儿能分到一成，祭别人家的女儿，也能按人头分到钱。

只会让人更加努力的生孩子。

即便选不中，也能按人头分到更多的钱。

可那些被生下来的姑娘，从一出生就避免不了被祭祀的命运。

难怪这里的百姓都支持此事，对反对的林大夫极力打压。

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萧淮复冷静的思考着，“王家村。”

“难怪他们村子那么富裕，恐怕分了不止一点点。”

“能如此猖狂，必定有官府的庇护，他们背地里赚的钱，绝对比表面上的多得多！”

“我不信那些姑娘是被祭山神了。”

听到这话，林大夫不解，“为什么？如果不是被祭山神了，那那些姑娘去哪儿了？”

“而且清溪你们也见到了！”

“我是那次濒死的时候，见到了她，那之后我就开始帮她。”

“若能以我的残躯换她的自由，也算是不枉活了这半生。”

萧淮复眉头紧锁，他见过清溪，也相信这里的祭山神习俗。

但是他不信山神会直接回馈金银珠宝。

沈栖月沉默了一会，问道：“那山神娶妻是一年一次还是……”

林大夫答道：“最初是一年一次，后来就是半年，但现在，几个月就有可能娶一次。”

“那山神庙里的布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没有固定的时间。”

沈栖月蹙眉道：“也就是现在越来越频繁了。”

“什么邪神要祸害这么多姑娘。”

林大夫自嘲一笑，“说来可笑，我们穆丰城家家户户都供奉着山神像。”

“有的大户人家家里还给山神像塑了金身。”

这让沈栖月好奇起来，“你家里有吗？”

“我已经砸了。”

“不过我有画像。”

说着，林大夫起身去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幅破破烂烂的画像。

当看到画像时，沈栖月惊住了。

“这是你们这儿的山神像？长这样？”

她在脑海中想过很多种模样，都是带着兽类特征，面目威严方能震慑小鬼。

但这幅画像，却是个人的模样。

一袭白衣，翩翩公子。

萧淮复看了一眼之后也连连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山神像。”

林大夫解释说：“据老一辈说，这山神原是我们穆丰城的一位读书人，后来天灾时为救百姓而死，但他死后，天灾结束了，没有覆灭整个穆丰城。”

“所以大家便将他的画像挂起来纪念，后来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开始祭拜他，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我们这儿的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