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萧淮复眼里的笑意渐渐凝固。
他转头注视着沈栖月,在她手心缓缓写道:你在怨我?
沈栖月被抓的那日,当时的情景他每想起一次,都会后悔一次。
然而沈栖月的回答却更加如利刃刺穿他的胸膛。
她平静地笑着说:“起初怨过。”
“但后来不怨了,是我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
瞬间,萧淮复浑身犹如被冰冻,浑身僵硬。
沈栖月感觉到他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我们成亲本就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虽然是被陷害的,但还是玷污了你的名声,如今这一切,也是我自作自受。”
“我已经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你可以饶我一命吗?”
沈栖月语气平静而温柔,没有丝毫的情绪,那样卑微的姿态,让萧淮复心里更加莫名难受。
“我的伤我清楚,不是外伤所致,而是血月宗用的阵法,用药是很难治好的,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我已与废人无异,留在你身边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更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离开,你也能得偿所愿和你的桑星月在一起,今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们。”
“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也算夫妻一场,我们好聚好散吧。”
沈栖月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这段时间萧淮复所作所为她很清楚。
萧淮复在为那次没有救她而愧疚。
她已经变成这样,这份愧疚,于她无用。
如今唯一有用的,便是利用他现在的愧疚,还她自由。
阮罗裳说得没错,萧淮复不放她,要么图人,要么图她的价值。
她现在废人一个,倒是能趁此机会,跟萧淮复好好谈谈。
听着她的话,萧淮复眉头紧锁,心情复杂。
沉默了许久。
此刻他倒是希望沈栖月能跟他大吵大闹,要休书。
可却如此平静,不怒不悲,反倒像是一把利刃。
两人在湖边坐了许久。
沈栖月发现寒冷能够刺激她的触觉,从起初发麻的感觉,到现在隐隐能感受到一点冰冷。
但是手指开始僵硬的时候,她便起身了。
“我们回去吧。”
萧淮复起身,给她披好斗篷。
茫茫雪地里,寒风呼啸,吹起沈栖月鬓边发丝。
萧淮复抬手拂过那一缕凌乱的发丝,才惊觉沈栖月如今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在雪地里待了太久,她脸色有些苍白,鼻子和脸颊冻得红彤彤的,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白色发带蒙着眼,添了几分清冷。
眉间依旧透着几分坚毅,却更让人心疼。
回去的一路上,萧淮复思考了许久。
也是这段时日来,他最沉默的一次。
远远的,一个身影默默地看着他们搀扶着上了马车,眼中满是恨意。
桑星月恨得咬牙切齿。
她被督主丢在石江县十几天,回了京都之后,督主却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督主日日下朝之后便去陪着沈栖月。
还带沈栖月出来看雪,一坐便是一整日。
她从未见过督主这样陪过一个人,看着那两个恩爱又般配的身影,桑星月心都在滴血。
-
翌日一早。
沈栖月刚起身,萧淮复便进入了房间,将一封书信交到了她手里。
沈栖月拿着书信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萧淮复拉起她的手,写道:和离书。
当沈栖月分辨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心头咯噔一下,有些错愕,又有些欣喜。
“和离书?你答应了?”沈栖月连忙将那书信放入怀中,生怕他再抢回去。
见到她的动作,萧淮复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沈栖月连忙起身,“那我今日就搬出去。”
萧淮复却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在她手心写到:晚些方池会送你出去。
沈栖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也好。”
用过午膳之后,方池与陈姑便一起送沈栖月离开了督主府。
来到了城中一处小宅子。
陈姑跟她说,这是督主送她的,算是赔礼。
沈栖月没有拒绝,算萧淮复还有点良心。
于是陈姑带着她熟悉了一下宅子里,沈栖月默默地记下所有的路。
这里什么都不缺,一切都很齐全,沈栖月也不用再费心去挑宅院了,毕竟她现在也不方便与人交流。
虽然她有宅子,但是她现在这样,不想给余晗添麻烦,所以打算一个人住。
只是做饭不方便,她打算去酒楼定一日三餐。
在方池和陈姑离开后,沈栖月便一个人忙碌了起来。
但其实陈姑并没有离开。
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担心她出事。
夜里,阮罗裳来看她。
“恭喜你啊,终于和离了。”
沈栖月笑了笑,“是啊,值得庆祝,我知道你会来,特地准备了点吃的。”
两人在桌边坐下,沈栖月摸索着酒壶,阮罗裳按住了她的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
一起喝了两杯之后,沈栖月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我打算明日去摆摊算命。”
闻言,阮罗裳有些吃惊,拉过她的手。
但沈栖月却知道她想问什么,笑道:“血月宗用这样的阵法封我五感,就是因为我是大天师的徒弟。”
“我岂能让他们得逞?”
“我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我触感恢复了些,我能摸手相,也能算命。”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恢复。”
“一个阵法,休想毁掉我。”
等她痊愈了,血月宗一个都逃不掉!
阮罗裳见她有如此决心,也为之高兴。
便打算帮她摆摊。
第二天沈栖月便在巷口外的街道上支起了摊位,只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扮成了男子,戴上了面具。
也因为沈栖月听不到,无法与人交谈,所以挂了个招牌,上午只算前途,下午只算姻缘。
不灵不收钱,若是灵验,看着给就行。
坐了半日,下午才终于有人来了。
沈栖月伸手摸了摸,摸到男子手腕,束着护腕,似是行走江湖的人。
随后摸了摸他的掌纹,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缓缓开口:“公子确定是要算姻缘?我看公子的姻缘线并不好。”
“姻缘坎坷,所爱难求。”
“不如明日上午再来,我给你算算前途,公子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
然而对方却抽回了手。
沈栖月愣了愣,心想这人应该已经走了。
她说的可是实话。
而此刻,萧淮复坐在摊位前,看着面前的沈栖月,蹙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