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苏婉倾并未察觉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这个方法你们试过?”
铁蛋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他受伤后我们就在他伤口上撒了药,也不知为什么,药没有起到作用,伤口反而越来越厉害。”
“定是你们给他用的药有问题。”
铁蛋张了张嘴,反驳道;“我们当中有一名游医,他治疗过不少这种情况,药方是他开的,至于药,都是我们挖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明白明明都用药了,人为何还会病成现在这副模样。
“等天一亮,我派人去请这京城中最厉害的大夫为其诊治,用最好的药,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没事了。”
既然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须如此麻烦,只要救了那书生的人是她。
“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撑不到天亮,若不快些治疗,就算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救不了他了。”楚九离语气平静。
铁蛋脸色一白;“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
一旁的苏婉倾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
还没等苏婉倾把话说完,楚九离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苏婉倾不由打了个哆嗦,她扭头看去,正好对上楚九离冷飕飕的目光。
苏婉倾眉头微皱,收回目光看向铁蛋,继续道;“选择权在你,是等天亮,还是现在治。”
铁蛋一脸为难,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伴就这么死去,这一路上他们有不少同伴因为生病或饥饿死了不少,比起楚九离的方法,他当然会选择等天亮请大夫给同伴诊治。
楚九离并没有再说话,等着他自己做选择。
良久后铁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他抬眸看向苏婉倾;“我……选择等天亮。”
他不能拿同伴的命去赌。
苏婉倾唇角一勾,得意的看着楚九离。
楚九离看了一眼草席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对身旁的卫莺道;“我们走。”
此时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能走。”
卫莺刚要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他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卫莺一脸防备。
那老妇人见卫莺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不让你们离开的意思。”
此时老妇人身旁的小女孩也站了起来,她搀扶着老妇人朝着楚九离走来。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那一老一小时脸,楚九离看清了两人的长相,这两人正是那日在茶馆里的祖孙二人。
老妇人身形佝偻,腿脚不是很方便,虽然有小女孩扶着,但她还是走得极慢。
旁人几步路用不了多长时间,她这几步路却走了许久。
小女孩扶着老妇人来到楚九离面前。
老妇人一双浑浊的眸子看向楚九离;“那日多谢姑娘救了花儿。”
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老妇人看向铁蛋;“柳生这孩子高烧一直未退,那游医说过,若是在这么烧下去,人恐怕就不行了,你忘了二狗子就是连续几日高烧不退,脑子被烧坏了,变得痴痴傻傻,他可是你堂哥,你应该也不想他变得跟二狗子一样吧。”
楚九离现在才弄清楚,原来这废宅里的难民都是同一个村的村民。
连续半个月的降雨,导致河水决堤,冲毁了田地和房屋,他们一路逃难至此,出发前他们有二百多人,现在只剩下六七十人,一多半的村民死在路上。
铁蛋哽咽道;“这世上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若不是他,恐怕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老妇人叹息一声;“我相信这姑娘定能治好他,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拖得越久他的性命则多一分危险。”
厅堂中除了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外,还有低低的啜泣声。
“我爹娘死得早,我从小在大伯家长大,大伯带我跟亲生儿子一样,大水冲塌房屋,是大伯将我从倒塌的房子里救出来的,结果原本没有倒塌的墙倒下,把大伯砸死了。”
“这一路大伯母怕我们饿着,讨来的吃的都给了我们,结果恶死在了路上。”
“我那小堂弟,因为生病没钱医治,也死在了路上。”
抽泣声变成了强压着的低泣声。
“如果我当时不去追那只受了伤的兔子,也不会踩中陷阱,他也不会为了救我,将我一把推开,而他自己却落入陷阱,我明明答应过大伯,要好好照顾他们,现在……”
此时的铁蛋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得不行。
老妇人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她跟铁蛋差不多,老伴在她年轻时就过世了,她一个寡妇把三个儿女拉扯大,大儿子早早就成家了,娶了一个能干的媳妇,夫妻两人很是恩爱,几年时间生下了一儿一女。
二女儿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卖肉为生的屠户,那屠户对她女儿很好,女儿的日子也算衣食无忧。
至于小儿子,刚成年,她正准备改日让媒婆说们亲。
结果……
决堤时正是傍晚,睡梦中房屋被冲塌,许多人没能掏出来其中就包括她的小儿子和女儿一家。
大儿子虽然捡回一条,双腿却被垮塌的梁柱砸断,一个没办法行走的人没过多久便病倒了,儿媳妇也因此病倒,两人没多久便过世了,最好只留下她和一个孙子一个孙女。
孙子饿极了,下河捉鱼,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
现如今与她相依如命的人只有这个孙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蛋抬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眼中的泪水让他看不太清楚,只能模糊看到几道人影,他大概知道楚九离的位置,看向那边,声音嘶哑得不行。
“姑娘你若真能救他,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苏婉倾闻言,神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