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大人，小仙是真心爱慕的，并非一时兴起，您若是觉得小仙不够诚心，大可以考验试探。”

桃仙子拉住了即将转身离去的烛龙上神，这是第三十六次被拒。

烛龙上神低眉看向被拉住的衣袖，他无奈叹息，回过身以手入口，再拿出来时他的手指上沾着一小团精火。

“您这是做什么？”

看着精火灼烧着他的手指，桃小白焦急万分。

烛龙上神没有理会她的担忧，以精火在虚空写下一串文字。

【吾本残废，望仙子另寻良人。】

精火灼伤了他的指尖，也灼痛了桃仙子的心，她不是因被拒而疼，而是为了他的自称，那是小仙娥们私下讨论时的称呼。

望着远去的背影，桃小白鼻子一阵阵泛酸，是怎样的绝望才能令他将伤自己的话拿出来拒绝别人？

又是一年一度的蟠桃会，桃仙子依然是跟在西王母身后端茶递水。

自从被烛龙上神以言语拒绝后，桃小白就再没见过桃仙子去找他。本以为这次蟠桃会会见到，可她寻遍了整个会场也没见到那人。

“娘娘，为何烛龙上神没来？”

“烛龙上神委以重任守护西门和北门，自然是没空来了。”

原来烛龙上神没空来。

刚想到下次有空就会见到，却听西王母继续道：“从今以后他都来不了了。不过我会派人定期去探他，若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可好？”

桃小白想说不好，她不是那种“知安好便是晴天”的人，见不到他，光听个消息只会令她更加思念。

看着一个个神女仙人肆意潇洒，想到那人身负重伤还在坚守岗位，桃小白就心疼的难以接受。

她又想起了那个能治他灼伤的方子。

不是说要仙灵为引吗？这里坐着的哪一个不是上好的仙灵？

千年神格万年神体，桃小白现在看谁都像药引子。

意识到自己正想着伤天害理，桃小白惊出冷汗，她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就见不到他了！

桃小白回过神来赶紧甩甩头，将那万恶的念头抛开。

可是她又该去哪里找引子？

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灵光一闪，她自己不就是仙灵吗？

既然他都能牺牲自己为人界生灵，她为什么不能为他牺牲呢？不就是一个神格吗？

其实做个凡人其实也挺好的。

做下了决定，桃仙子最后给西王母盛满了一杯琼浆玉露，然后悄悄地离开了瑶池宴会。

桃仙子先是去了无极殿，向太上老君的小仙童要了一些百灵清降丹，这只是一些简单的清明丹药，小仙童很爽快的就给她了。

随后又去了神木林找到了金银木，盘根错节的古树藤缠绕在一颗梧桐树上，若不是金银木花的颜色奇特，桃小白还真是难以寻到。

拿着好不容易聚集到的金银木之露，怀揣着百灵清降丹，桃仙子找到了西王母安排巡视的小神——司悦星君和星瑞星君。

“娘娘让你俩给烛龙上神带点东西过去，一颗十万年的蟠桃，还有一些调理身体的丹药，务必看着神尊大人吃下去。若是你俩玩忽职守没有亲眼看着上神大人吃下，你俩就等着受罚吧。”

桃仙子是西王母的贴身大婢女，司悦和星瑞并没有过多怀疑，接过托盘行了一礼。

趁着他俩弯腰行礼的空档，桃仙子眨眼间化身为一颗蟠桃落在托盘里，与露水和丹药并排放着。

司悦和星瑞两人端着托盘去了西门和北门之间的神山——钟山。

“烛龙上神，今日是蟠桃盛会，王母娘娘念您不能随意走动，特地命我俩送来十万年蟠桃一颗，仙丹十颗，仙露一樽。”

正坐在山头以精火护仙门的烛龙上神睁开了双眼，他扫视了一下两人手中端着的东西，摆手示意两人放下。

托盘摆放在了他面前，两人退到一边没有走，烛龙上神疑惑地望向他俩。

“上神，娘娘嘱咐我俩一定要看着您把东西吃了才能回。”

烛龙上神没动，静静地看着低眉弯腰的人，直到将他俩看得头快低到裤裆下了，他才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从托盘里拿起蟠桃来。

星瑞见烛龙上神动了，主动上前为他斟满一杯金银玉露。

蟠桃入口，鲜甜脆爽，有一股精纯的神力顺着口腔流向喉咙，烛龙上神怔住，桃肉包在口中没有咽下，他凝眉看向手中的桃子。

桃小白刚被咬了一口，疼得她想原地去世，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又被男人死死地盯着，生怕他看出了什么，忍受着剧痛大气都不敢出。

桃小白紧张的祈祷着千万不要被看出什么，祈祷着男人赶紧接着吃，不要浪费了桃仙子的肉。

好在被烛龙上神凝视了一会儿后，他咽下了口中的桃肉，接着又咬了一口。

桃小白发现他在细细地品味着桃肉，可他的神色太过凝重，不像是在享受桃子的美味。

漫长的品味，桃小白在他一口又一口的咀嚼中渐渐失去肉体的知觉，可她的意识依然清醒。

这一次的梦境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总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在做梦一般，以第三视角看着男人和桃仙子的一切，看着桃仙子为了男人献出自己的神体。

桃小白觉得自己若是桃仙子，肯定不会傻到用自己去献祭，她觉得一定有别的办法拯救男人，就算没有别的办法，那陪着他消散逝去也是可以的。

烛龙上神将吃干净的桃核紧紧捏在手中，拿起仙丹倒入口中，又端起金银玉露一口喝净。

见烛龙上神吃完了，司悦和星瑞这才端起空了的托盘离开了钟山。

桃小白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到男人在做什么，只能靠耳朵听动静。可是周围寂静一片，她只能听到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烛龙上神的。

时间过去许久，桃小白依旧在黑暗之中，只是她周围不再只有心跳，还有一声重过一声的叹息，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哽咽。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变得明亮，桃小白看到了男人含着眼泪的双眼。

四目相对，桃小白能看到他眼里百般情绪，而在男人的眼中只有一颗已经失去了神魂的桃核。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这样的表情，胸中闷闷的，他都没有为自己哭过。

凝视许久，男人动了，起身走到了钟山之巅灵气最盛的地方，他只轻轻呼出一口气，灼热的精火便从口而出，烧光了一片杂草露出肥沃的土地。

烛龙上神走到土地中央，徒手挖了个深坑，将桃小白放进了坑里。

在桃小白茫然的目光下，一捧一捧的泥土将她掩埋了个严实。

视线又恢复了黑暗，桃小白以为梦境已经到了尾声要回归现实了，可她一直等一直等，除了黑暗和寂静就什么都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桃小白从最初的平静等待变得焦急，她已经在黑暗中等了许久，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若是往后余生都在这黑暗中度过，她必定会疯的。

桃小白试着努力挣脱这黑暗，这一挣扎倒是让她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她发现周围像是有灵力在围绕，她每呼吸一次，就有纯净的灵力涌入身体。

桃小白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只能凭着感觉吸收着灵力，她全身随着灵力源源不断的灵力开始慢慢舒展。

灵力滋润着她的五脏六腑，令她舒服地睡了过去。

汲取着灵气舒展着身体，不知道过了多久，桃小白打着哈欠睁开了双眼。

刚睁开眼就对上了熟悉的脸庞，她的哈欠打到一半卡在了喉咙。

男人赤红的眸子里带着微微的诧异，长长的乌发半束，额头两侧黑色的龙角向天弯着弧度，红色的长袍如火焰般明亮灼眼，他正半弯着腰握着一只葫芦瓢，里面晶莹的水珠滑落泥土消失不见。

“嗨！”

桃小白尴尬地跟他打招呼，男人似是没听见般垂下眸子，提起地上的水桶转身走了。

“诶诶，你别走啊！”

男人正远离的背影微微停顿一瞬又继续朝前走去。

等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桃小白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来，原来自己竟成了一棵树，难怪她怎么都动不了。

看叶子的轮廓像是桃树，繁茂翠绿的枝叶迎风摇曳，枝干粗壮健康，脚下的根须扎到地底很深的地方，汲取着刚刚滴进土里的甘泉。

桃小白打量周围，她所在的地方平坦宽敞，周围直径二十米范围内没有别的树，范围以外松杨梧桐错综杂乱，和之前在桃仙子身体里最后看到的景色一般无二。

喝饱带着灵气的甘泉水，桃小白晒着太阳有些昏昏欲睡，看男人许久都没有回来，她索性闭眼睡了过去。

等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日月交替了一轮，睁开眼就看到了烛龙上神提着水桶前来的身影。

他今日穿得不同前一日，今日穿了件白色的衣衫，动作间有火焰的暗纹浮现。

“早安！”

桃小白兴致勃勃地与他打招呼，可他仍是没听到般，自顾自地将水桶放在她脚下，然后拿起葫芦瓢给她浇水，男人浇完水后依然是转身就走。

“怎么不理我？是听不见吗？”

桃小白疑惑不解，她知道烛龙上神是不能说话，可她记得他耳朵是没坏的……吧？

可是烛龙上神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一直都不搭理她。

桃小白猜测着可能是自己还像之前在桃仙子身体里那样，她的声音传不出去也动不了，于是他再次来浇水的时候，桃小白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树枝跟他打招呼。

“烛龙神尊早啊！能听到我说话吗？”

男人依旧是听不到般低头浇水，在她乱动的时候用葫芦瓢敲了一下她的树枝，像是在说别乱动。

桃小白郁闷了，难道是他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