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仵作房。
“老大,十年前的案子。”鲁断从九层台找到卷宗,带了过来。
“当年死的叫‘吕平端’,大人,你可知道此案?”闻人昭问洛冰。
手上不停,翻到最后,此事的处理结果居然是以鬼神论之。
“大理寺居然允许这样结案?”闻人昭大感震惊。
这还是那个以严谨苛刻出名的大理寺吗。
洛冰耸耸肩,十年前他还不是绣衣使指挥同知,所以并不知晓此案内情。
闻人昭又看向殷风玄。
“我十年前在漠北。”殷风玄在旁边阴恻恻来一句。
闻人昭咳嗽一声,摸摸鼻子。
“当年的第二名叫陈滔。是太书院的陈夫子?”她又看向卷宗。
“当年第一死了,第二顺上去,入了翰林院。不过几年,陈滔就被派去了太学院当夫子。”这件事洛冰倒是知道几分。
“昭儿。”殷风玄拉着闻人昭来到一旁。
“我有事要先回府。你今天事情结束回我府上,别让我到时候去捉你。”殷风玄屈指敲了敲闻人昭的额头。
“知道啦,阿玄。”闻人昭揉了揉头。
殷风玄离开。
众人行礼恭送。
“大人,这‘不知落花’是南越的毒,明面上的药铺应该不会卖,我想去黑市看看。”闻人昭和洛冰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黑市的话,一会儿你与庞展一起去。赌坊曹是黑市的头,想在黑市卖东西,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我去大理寺,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那案子的详细卷宗。”
闻人昭点点头,与庞展二人立刻前往赌坊。
“老大,你和九王爷很熟吗?”庞展八卦的心情藏不住。
闻人昭的来历神秘,人又长得绝美倾城,几个月前通过重重考核成为第一,打败所有同期考生,还有一些老一辈绣衣使的人,直接让众人拜服,直呼“老大”。
平日寡言,一手剑法高超卓绝,可是今日见她与殷风玄,那个传言中的战神九王爷,神色亲昵熟稔,二人站在一起又极为相配,外人插都插不进去,实在是让人好奇八卦。
“问这个做什么?”闻人昭淡淡瞥了眼庞展,“还想加练。”
“不不不,我就随口一问,老大不用理我。”庞展立刻摆手,脑袋摇成拨浪鼓。
二人虽说没穿着绣衣使的衣服,但是配着刀。一进赌坊就被打手们盯上了。
“二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管事带着两个打手走上前,带着笑。
“我们有事找曹统曹掌柜。”闻人昭神情冷淡,身上的气势让打手们默默握紧了兵刃。
“二位请。”管事的态度还算恭敬。
进屋前,闻人昭和庞展交换了个眼色。
进了屋,一个身材魁梧的锦衣男子坐在桌旁,“我这小地方,今日居然来了两位绣衣使的贵客,还真是荣幸。”
“曹掌柜,我们来此是有事想请教。”庞展开口,笑着道。
曹统是吏部尚书赵青的小舅子,庞展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什么事?”曹统的确不解,绣衣使为何会找上他。
“我们想请教曹掌柜的关于黑市一事。”庞展主导话语,闻人昭则犹如一尊煞神坐在一边。
“哈哈,”曹统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什么黑市,我们干的可是正经买卖。”绣衣使又如何,只要不是指挥使亲至,曹统都不在乎。
“咔嚓。”旁边一道声音传来,引得众人扭头看去。
但见平日打手使出全力都无法砸出一道裂纹的桌子,被闻人昭轻松掰下来一块。
曹统等人瞳孔收缩。
闻人昭慢悠悠搓着手里的厚重桌块,桌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碾成粉。
庞展收回视线,看向曹统,唇角一勾,“曹掌柜刚才说什么?我这人耳朵不好使,没听太清楚。”
曹统叹气,将赌坊的打手挥出去。
早听闻绣衣使今年来了个高手,没想到这么高。
“曹掌柜放心,我们今日有事相求,自然不会对黑市一事多加置喙。”闻人昭告诉曹统,他们不会查封黑市,让其放心。
“二位想查什么?”
“一种南越的毒,‘不知落花’,我们想知道,谁卖,谁买。”闻人昭笑着把手上的粉拍在地上。
曹统暗中咽了口唾沫,走到书桌后,看了眼闻人昭和庞展。
二人会意转身,在听见一连串机关启动的声音后,曹统拿出一个账本。
“我这的确会记录谁大致卖什么,但是谁买,我这没有记载。‘不知落花’这个毒很稀有,卖家是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自称‘钟冕’。”曹统坐在桌边,将某一页账本递给二人看。
“可能找到此人?”闻人昭看了看账本。
“啧,”曹统突然“啧”了一声,显得极为纠结,“不知二位可听过‘逍遥楼’?”
“逍遥楼?新开的青楼?”庞展不解。
“逍遥楼,楼外楼,胜似神仙游。”曹统声音压低,“这几个月,京都出了一个逍遥楼,只有极富贵的人才能进去游玩。而且,必须是在某时某刻,被蒙上双眼带进去。到了早上,再给带出来。无人知道逍遥楼在哪。听说,逍遥楼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
“此人和逍遥楼有什么关系?”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曹统自然有其可靠消息来源。
“我之前追查过此人,此人就消失在那个进入逍遥楼的地点附近。整个京都,都查不到此人踪迹。”曹统眼中带着谨慎。
“可能带我们进去一观?”闻人昭问道。“我知道曹掌柜一定有办法。”
曹统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
庞展和闻人昭离开。“老大,为什么他这么配合?”
“逍遥楼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快把曹统的生意挤没了。他不过想借我们的手除掉逍遥楼罢了。”闻人昭背手拿剑,冷哼一声。
“真是狡猾,不愧是生意人。”庞展蹙眉。
身后赌坊。
“掌柜的,真的要帮绣衣使?”管事站在身后,肃然恭敬。
曹统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远去的二人,“让绣衣使和逍遥楼去斗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况,此女不简单,我帮的也不只是绣衣使。”
“下去准备吧。”
“是。”管事带人离开。
......
晚些时候,闻人昭在绣衣使也没等到洛冰,索性回去了。
来到九王府。闻人昭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走进去。
“呦,小昭,来啦。”风若望带着人收拾东西,一扭头就看见闻人昭走进来,笑呵呵跑上前。
“好久不见。”闻人昭看见风若望也很高兴,不过后半句就有些心虚,“那个,阿玄心情怎么样?”
“嗨,你担心什么,王爷怎么可能和你真生气呢。”风若望笑着打趣,“我和你说,我这次给你带回来一堆好玩的,你......”
风若望兴奋的声音瞬间压低,“你自求多福吧。”
闻人昭抬头,一眼看见远处门廊下的殷风玄,嘴角微抽。
风若望脚下抹油跑得飞快。
“阿玄。”闻人昭走过去。
“怎么才过来。”殷风玄看见闻人昭一脸乖巧的样子,心情轻松,刚伸手。
闻人昭快速做出抱头的动作。
“你做什么?”殷风玄本想拉闻人昭的手腕。
“我以为阿玄要打我。”闻人昭放下手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殷风玄一阵心堵......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殷风玄带着闻人昭去凉亭,饭菜酒水早已备好。
“阿玄,下午出了什么事?”闻人昭直接拿起筷子吃饭,一天没怎么好好吃饭,她快饿死了。
“关于那个‘不知落花’,前一段时间,南越的皇室,有人死于此毒,而且是服下去的死状。”殷风玄打了个响指。
一个暗卫现身,给了殷风玄一个画轴。和闻人昭挑挑眉,打招呼。
闻人昭笑嘻嘻点头。
此人是殷风玄的暗卫首领,玄紫。
“这是凶犯的画像。”殷风玄将画像展开,“名钟冕。”
“钟冕?”闻人昭接过画像,曹统那里都没有画像只有名字,自家阿玄太厉害了。
“最近京都里,南越的探子有点太多了。”殷风玄屈指敲了敲桌子,“陛下让我协助你们,把此案解决了。”
“阿玄,那你知道逍遥楼吗?”
“知道,新收到的消息,‘逍遥楼,楼外楼,胜似神仙游。”殷风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曹统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个钟冕可能就在逍遥楼里。”闻人昭记下钟冕的长相,将画轴卷起来。
“一起去看看吧,阿玄。”闻人昭眨眨眼看向殷风玄,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回来了,感觉就是不一样。
殷风玄点点头,微微笑了笑,眼中满是温柔。
“王爷。”风若望拿着一沓卷宗走过来。
“这是十年前那个案子的详情。我找圣上一起要了。”殷风玄示意将卷宗给闻人昭。
闻人昭擦擦手,立刻打开卷宗。心中都是惊叹。
“找圣上要?”闻人昭有些不解。不过是一起卷宗,为什么不放在大理寺,还特意找圣上。
“十年前朝中不稳,势力交替快,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光一年就换了四五个人。想找十年前的案子,大理寺里也未必有。”殷风玄给闻人昭加菜,让她别顾着看卷宗又不吃饭。
不过几个月不见,又瘦了。
殷风玄看着都心疼。
“怪不得大人去了一下午还没回来。”闻人昭也没看菜是什么就塞嘴里,全程眼睛不离卷宗。
殷风玄:“……”
“当初朝中不稳,民间也是一堆牛鬼蛇神,这案子以鬼神结案,还挺正常。”风若望刚才闲着没事也扫了两眼卷宗,自来熟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闻人昭看完卷宗,眉心轻蹙,屈指无意识敲了敲桌子。
风若望见状挑眉,和玄紫挤眼睛,看见没,和王爷思考时候的动作一样。
玄紫一脸酷帅拽地看着他,没说话。
风若望撇嘴,这个面瘫。
这卷宗内的确记载了当初的“吕平端一案”。
吕平端才学出众,但是次次考第二。于是他考得那一年的季试金榜第一后,也挺让人意外。季试考完放假三天。三日后,吕平端的寝舍,众人发现了上吊自杀的他。
死相和王冒一样。
“这吕平端身上也是发白皱缩,皮肤寸寸干裂,印满‘心经’,莫不是他也是死于‘不知落花’。”毕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很少有别的毒药了。
“而且吕平端死后,吕家也一夜之间败了。吕家人死的死,病的病,疯的疯。仆人也都遣散了。”闻人昭看向殷风玄。
“吕家当初也是富户,以绸缎起家,家产颇丰。死了儿子,伤心过度,整个家族都败了?”虽说生老病死,伤心难免。
可是吕家不小,怎么能一夕之间倾颓。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吕家看起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当初办案的是哪个草包,死因也没写清楚,还以鬼神论之。”闻人昭眉心紧的能夹死苍蝇了。
闻人昭愤愤往后翻,想看看当初的大理寺卿是谁。
“程尚归?”闻人昭一脸懵。这人谁啊。
“哦,”风若望的这个“哦”带着些了然。
“十年前程尚归任大理寺卿,后入礼部,任礼部尚书,七年前因卖官鬻爵、贪墨黄金万两判秋后问斩。”殷风玄给闻人昭解释。
闻人昭:“……”原本她还想找当初的官员问问,没想到人家早死了。
“怎么想怎么不对。”闻人昭说着就站起身。
被殷风玄一把拉住手腕。
看见这一幕正喝酒的风若望双眼瞬间睁大,闪着八卦的光芒,酒都不喝了。
倒是当事人没什么感觉。
“怎么?”闻人昭不解看向拦着自己的殷风玄。
“先把饭吃完,你今天有好好吃过饭吗?”殷风玄无奈,但是嘴上还得哄着。
“乖,先吃饭,吃完饭我陪你一起。”殷风玄手用力,将闻人昭先拉回来坐好。
闻人昭觉得也是,反正十年前的案子,审案官员也死了,也不急这一时。
本来也没怎么饿,让殷风玄这么一说还真的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