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你们绣衣使派去茂才县的那个……”玄紫一时间想不起名字。
“鲁断。”闻人昭补充。
“对,他回来了。”
殷风玄最近把玄紫派去绣衣使帮着查东西。
“不过王冒在茂才县已经没有亲戚朋友了。他当初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的。”
“怪不得他之前放假没回家。”闻人昭摸了摸下巴。
“吕家的那些东西查的怎么样了?”殷风玄问。
“还在查,虽然是十年前,但是的确查到些财物的流通。大多数都是被不知名卖家卖出。商行没有记载对方的具体信息。”玄紫道。
“谢谢玄紫。”闻人昭道谢。
这几日玄紫他们暗卫队可算是帮了大忙。
“王爷,南越那边……”玄紫压低声音示意殷风玄。
殷风玄点头示意接着说。
山海楼的雅间隔音还不错。
“南越三皇子和钟家彻底决裂了。钟家现在有意和五皇子合作。”
“嗯。”殷风玄点头,“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吃过饭,闻人昭和殷风玄先走一步。
玄紫来得晚继续在那吃饭。
二人去了太书院。
此时的太书院内一片书声琅琅,可见王冒的死并没有在书院掀起多大的波澜。
“不愧是读书人,心态真强大。”闻人昭和殷风玄坐在院子里。已经有夫子前去找林院长。
“太书院里读书的都是顶尖的学生。死了一个王冒算什么。有八卦的时间不如多读几本书。”殷风玄道。
“对了,既然王冒死了,那谨云岂不是成为第一了?那他要入翰林院吗?不考科举了?”闻人昭突然想起来。
“昨天我看见丞相进宫了,应该就是和陛下说此事。”殷风玄道。
闻人昭点点头。
二人正聊着,林院长走过来。
“拜见王爷。”林院长今年五十多了,才学出众,很得学子们爱戴。
“林院长,在外不必多礼。”殷风玄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闻人大人和王爷找我,可是为了王冒一事?”
“正是如此。”闻人昭点头,“叨扰林院长了。”
林院长摆摆手,叹了口气,“唉,为今之计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凶手。真是可怜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林院长,您能说说王冒这个人吗?”闻人昭道。
林院长看了看时辰,“快到学子们放学的时候了。不如去我的院子吧。”
闻人昭和殷风玄自然同意。
于是三人去了林院长平时在太书院的院子。
林院长给二人各倒了杯茶,“王冒那孩子,虽然性格孤僻,寡言少语,但是平日学习也很刻苦。他朋友少,也不喜欢出去玩,家里也没人了,所以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读书上。可惜还是总考第二。其实第二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这世间读书人,又有几个能比得上谨云呢。”
“但是人啊,总是在看自己没有什么。王冒这孩子哪儿都好,但是似乎有的时候,我觉得他有些魔怔了。”林院长明显陷入了回忆中。
“魔怔了?这是什么意思?”闻人昭不解。
林院长闻言看向闻人昭。
殷风玄轻轻揉揉闻人昭的头,“这种感觉昭儿你也是不懂得。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是第二名,第一名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只有自己知道,和真正的天赋比,自己的刻苦是多么地可悲。”
“王爷说得正是。那王冒于读书之上已近疯魔。我曾经劝过他不必如此,可是他似乎没听。”
“要是我劝通他,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林院长叹息地摇摇头。
“林院长,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别这么想。”闻人昭见老头儿这样就是内疚了。
“院长,季试前您去过九层台?”
“嗯,为了找一些古籍。”林院长点头。
“还有别的人也和您一起去了?”
“嗯,都是太书院的夫子,每个人轮着陪我去几次,帮我搬些书。”
“都有哪些夫子?”闻人昭问道。
“一般书院的夫子都去过。本来一般搬书都是学子们干,只是这次查古籍是为了考试,就没让学生来。”
“那陈夫子可给过您一支笔?”闻人昭问道。
“笔?”林院长不解。
什么笔?
闻人昭简单把陈夫子捡到一支笔,后来笔不翼而飞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院长眉心紧蹙,“笔这种东西,身为读书人都是时常备在身上的。之前去九层台回来,也没人说自己丢笔了。”
闻人昭觉得也对。若那丢笔之人真的是幕后凶手,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他丢了笔。
“那林院长可知道谁的笔上刻了字?”殷风玄道。
毕竟不过是一支笔,刻字应该不多见。
谁知道林院长又叹了口气。
“这书院里大家的笔一般都刻字。要不然总有人把别人的笔拿走。笔和笔又一样,只能靠刻字分开。”林院长摇了摇头。
闻人昭虽说失望,但是也还好。毕竟之前就预料到了恐怕问不出什么。
“林院长,您很喜欢前朝大家苏瓒的文章吗?”
林院长摸了摸胡须点点头,对于苏瓒,他很是推崇,“苏瓒的文章,豪放旷达,颇具意境。”
“王冒的考卷中有一句‘夫乱世当识’的‘识’字,如今的版本都是‘开始’的‘始’,听说只有第一版才是‘识别’的‘识’。可是听说这第一版只有您这儿才有……”
闻人昭说完,林院长陷入沉思。
考官喜欢谁的文章,学子就会多阅读谁的文章,把句子写到自己的文章里。这样的做法并不罕见。
所以当初看见王冒这句话的时候,林院长也只当对方看得书多,没有细想。如今想来,似乎不太对。
“的确,这第一版只在我这里。而且我没有给他看过。”
“那其他人呢?”殷风玄问道。
“其他人……也就只有院中的夫子会来我的书房和我借书一观。”
虽然林院长平易近人。
但是学子们哪敢和院长借书。
“那林院长可还记得谁来借过这本《乱子集》?”闻人昭忙问。
林院长陷入沉思。
见状,闻人昭大气不敢喘,生怕影响林院长的思路。
可惜最后林院长还是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这几十年来,这书借的人很多,几乎每个人都看过。”
闻人昭无声叹了口气。
她现在有一种明明线索很多,但是仔细一捋,发现这些线索都是断的感觉。
现在看来,太书院的夫子嫌疑很大。
殷风玄揉揉闻人昭的头。
“林院长,太书院里有没有夫子的左手无名指有指环印?”
“指环印?我记忆里没有。”林院长摇摇头。
“林院长,您成为太书院的院长多久了?”殷风玄问道。
“有三十多年了吧。”林院长道。
当年的林院长也是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只是他无志于官场,更想教习天下学子,传道受业解惑,所以被那时候的先帝派来了太书院直接成为院长,一点点把太书院扶了起来。
“那您可还记得吕平端?”闻人昭问道。
“记得。”林院长点头。
“他和王冒死的时候一模一样。”林院长眼神暗淡。
毕竟于他而言,那些都是他的学生。一代英才陨落,怎么可能不让人感怀伤心。
“闻人大人怎么问起他?”
“两起案子毕竟有共同点,”闻人昭道:“院长可还记得吕平端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太可惜了,他可是他们那一届的麒麟子啊。”林院长看起来很惋惜的样子。
“麒麟子?”闻人昭和殷风玄对视一眼。
“是啊。”林院长点头,“他总考第二,不管第一是谁,他永远都是第二。”
林院长这么一说闻人昭和殷风玄就懂了。
“他是故意的?”
“嗯,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第二很好,没那么高调。他这人性格开朗,为人又仗义,有不少朋友。”
“可是为什么有传言说他季试考了第一,似乎有人震惊有人不信。”闻人昭道。
“因为那时候朝廷不稳,太书院就是个小朝廷,里面都是官宦子女,内斗的厉害。”林院长说这话的看向殷风玄。
殷风玄也点头,“的确如此。”
“他还尤擅丹青。”林院长想了想道。
“丹青?”闻人昭道。
“嗯,他的一幅画,可以卖到几百两。不过他家富有,他又不爱钱,所以很少画。而且他还喜欢收画,但是他不喜欢收藏起来,喜欢展示出来,有的时候就拿来挂在藏书阁里。他觉得画这种美的东西,就应该让所有人看见才对。”
在林院长的回忆里,闻人昭逐渐勾勒出了一个开朗活泼、笑容盎然的绘画大家的少年郎形象。
“我这里还有他赠我的一些画。”林院长起身进入书房。
闻人昭和殷风玄跟在后面。
林院长在一堆画轴里找了半天,找出一副画来。
将它打开铺在桌上。
“下笔大开大合,神妙奇特,的确是好画。”殷风玄点点头。
闻人昭是不懂什么画,但是面前这幅山水图的确画得很好,如临其境。
“是啊,他就喜欢画各种山水图,也喜欢买各种山水图。把画买来赠给他认为合适的人。”
“只是可惜了。”林院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凶手。”
……
闻人昭和殷风玄出了太书院准备回绣衣使。
“既然吕平端这么喜欢画,回去查一下吕家那些画有没有流出来。”闻人昭道。
殷风玄点头。
二人回了绣衣使。
院子里,鲁断和庞展还有暮斩灵坐着聊天。
看见闻人昭进来立刻站起来。
“老大。”
“嗯,这次辛苦你了,”闻人昭拍拍鲁断的肩膀。
“不辛苦。”鲁断摇头,他向来寡言少语,不善言辞。
“庞展,吕山写的那个吕家财物的单子在哪?”闻人昭看向庞展。
庞展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老大,我这儿留了一张备份。”
闻人昭打开纸从上往下细数。
“好多画啊。”暮斩灵在旁边道。
“嗯,吕山说吕平端很喜欢画画。”庞展点头。
“这些画还能查到吗?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有画吗?”闻人昭问道。
庞展摇头,“没有,只有一些金银瓷器、古董花瓶。的确没有一幅画。”
没有画……
闻人昭摸着下巴想了想。
“帆影楼的杀手审问的怎么样了?”殷风玄问道。
“他们说他们是接了单子,去那个地方做打手,对方从头到尾没有露过脸。”庞展道。
“大人还在审问,打算把帆影楼铲除。”庞展补充道。
“王冒的那些东西里可查出什么了?”闻人昭问道。
庞展摇头,“老大,王冒这人的书太多了,各种书籍都有,但是就是没有当初严大公子说的那个那个……哦……《乱子集》最初的版本。”
“而其他的,也没有找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这几日庞展没事儿的时候就翻王冒的东西,翻了能有十几遍,眼睛都快瞎了。
众人叹了口气,现在局面似乎进入了僵局。
……
晚上闻人昭坐在院子里托着下巴发呆。
殷风玄提着点心走进来。
“回神,”殷风玄在闻人昭眼前挥手。
闻人昭回神,微微一笑,“阿玄,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还不睡,在想案子?”殷风玄把点心往闻人昭面前推推。
闻人昭拿起一块点心,也没吃,“林院长记得自己的书没借给王冒看过。王冒这句话应该是哪个看过这本书的夫子告诉给他的。”闻人昭边捏着点心边说。
殷风玄点头,“而入九层台的人中也有太书院的夫子,那只笔很可能就是太书院的夫子的,对方杀了陈夫子拿走了笔,怕暴露身份。”
“因为是书院的夫子,所以他知道季试的考卷在哪。他还会些幻术和武功,拿出考卷似乎更简单了。”闻人昭摸着下巴发呆。
“可是即使知道是夫子,也找不到这个人。归横说除非幻术的人使用幻术,否则日常可以轻易把无名指的指环印遮住。”
“而且想引出这个人也不容易,他为什么要给王冒拿考卷,又杀了对方?”
“一个人有什么理由会为另一个人冒险,后又杀了对方?”殷风玄问道。
闻人昭想了想,眼睛一亮。
“威胁。”
殷风玄赞赏地点点头。
“因为威胁,所以帮对方偷考卷。也因为威胁,杀了对方。”闻人昭越想越觉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