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闻人昭走到殷风玄身边,“这赌局恐怕……”
殷风玄点头,脸色一沉,冷笑一声,“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倒是聪明。”
这赌局看起来简单,只是赌事情的结局。
但是幕后之人分明是在通过这些押注的人的反应来推断朝中的动态发展。
那些押注的家仆、下人为了能赢,只会拼命去打探这些事情的发展动向。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观察自家主子的反应。
“不动声色就有了这么多心甘情愿的眼线,真是不简单。”闻人昭眉心紧皱。
恐怕圣上知道此事后,会勃然大怒。
……
而已经知道此事的殷觉气得一把将桌上的镇纸扔到跪在他面前的连胜头上,一挥手让人把连胜拉下来。
而他也收敛怒气站在窗边,负手看着外面。
霍楠静静站在他身后,说着刚才和殷风玄动手的那个人。
“在九叔和小昭面前逃走了?……化为一堆虫子?”
半晌后,殷觉居然笑了一声。
霍楠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以为有人敢这么在皇宫放肆,殷觉会龙颜大怒。
没想到他居然笑了。
“放心吧,那些人胆敢在小昭和九叔面前施展诡术,就一定会被识破。”殷觉看起来丝毫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真是有意思。真希望幕后之人不要让朕失望才是。”殷觉那双向来憨厚的眼底划过一抹冷然。
“去替朕办一件事……”殷觉沉声道。
霍楠敛息快步上前。
……
再说另一头。
庞展和鲁断召集人手把连福拉回去了。
闻人昭和殷风玄在连福的屋子里搜查起来。
连福的东西不多,贵重的东西基本都没了,应该拿出去抵债了,所以才走投无路偷了宝库的金叶子。
“阿玄,你刚才扔出去的那个网是什么?”闻人昭边一把拉开柜子边问道。
“那是之前师父留下的机关网,想试试能不能抓住那虫遁之人。”不过可惜了,虽然伤到了对方,但还是让人给跑了。
殷风玄拿起一个花瓶晃了晃,又放下。
刚才那网被鲁断一起抱回去了,他好像有点心得,想改良一下。
而让二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会虫遁之人先是和九山的失踪有关,后又去监视闻人昭,现在更是来杀了连福。
“阿玄,你快来看,”闻人昭唤道。
殷风玄快步走过来。
就看见闻人昭在柜子的夹缝里拎出一个脏兮兮,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帕。
不过这手帕引人注意的还是角落的那一个绣上去的桂花。
“这个绣法和纹样,和桂花之前绣的一样。”闻人昭面色凝重。
没想到连福居然和桂花被杀一案有关。
二人又找了半天,只是可惜,最终只找到一个这样的手帕。
“去问问连胜吧,毕竟同屋,或许会知道什么。”殷风玄提议道。
闻人昭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连胜已经被关在了天牢里严加审问。
闻人昭和殷风玄很快来到了天牢。
连胜被绑在问邢架上,不过半天功夫,已经是伤痕累累,一身血污,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闻人昭骤然看见这么个血人,呼吸一窒,她还真担心连胜死了,就问不出来东西了。
旁边行刑的侍卫看见二人后行礼退到一边。
“这个手帕是连福的吗?”闻人昭走到连胜旁边举起手帕。
殷风玄负手站在监牢的阴影里,即使不说话也给人莫大的压迫。
连胜缓慢睁开一双眼,眼神空洞扫了眼手帕,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的侍卫走上前拱手,“闻人大人,这小太监刚受了刑,恐怕暂时问不出什么,不如喂上一丸药。”
这药是凤鸣言当年研制的,据说可以稳住一个人的最后一口气,还能让服下药丸的人说真话。
但是代价就是离死不远了。
闻人昭点头后退一步。
果然,连胜服下后眼看着就有了反应。
“是,这是连福的。”连胜气若游丝。
“你怎么这么确定?”闻人昭问道。
指挥使大人的药居然这么好用。
“这是一个叫做‘桂花’的宫女送给连福的,他以前总也在我面前炫耀。”连胜缓慢说道。
闻人昭眉头一挑。
“你可认识那名叫桂花的宫女?”闻人昭连忙追问。
连胜摇摇头,即使牵扯到伤口,看着也没有任何反应,可见那药的作用。
“我没见过。之前总是听连福说。”
“连福还说了什么?”
“那宫女好像喜欢他,总是找他聊天,还总送他荷包、手帕,甚至还帮他补衣服。不过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宫女。”
“你说那宫女送了他很多荷包和手帕,那东西呢?”在连福的东西里,闻人昭只找到这一条手帕,而且还夹在了缝隙里,要不是她眼尖都看不见。
“那些荷包和手帕做工好,布料贵,而且荷包里还有不少珍贵药材,所以都被连福拿出去卖了换钱。”连胜的话多了起来,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好了。
角落里的殷风玄看见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连福还和你说过关于那个宫女的什么?”闻人昭见连胜服药后的状态越来越好,就觉得对方是彻底离死不远了。
连胜此刻知无不言,他想了想道:“有一次喝醉了,连福说,那宫女不是真心喜欢他,而是有所图,但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喝醉倒下了。”
“他们一般什么时候见面?”闻人昭问道。
连胜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也没见过那个宫女长什么样子。
连福除了平日时不时显摆那些东西,和喝醉了后说过外,就再也没有说过关于那个宫女的事情。
甚至要不是连胜知道连福绝对绣不出这样的荷包和手帕,他都怀疑根本没有桂花这个宫女。
“连福是哪里人?”闻人昭问道。
“好像是……徽州人。”
“那些荷包和手帕被卖去了哪里?”离去前闻人昭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王家当铺。”
……
闻人昭和殷风玄出了天牢。
殷风玄派人去王家当铺寻找被连福典当的荷包和手帕。
“那连福莫不是和桂花与九山来自同一个地方?”闻人昭摸了摸下巴沉思。
殷风玄想了想,带闻人昭去了后宫一处偏僻但是气派的院子。
院子里此刻坐着两个老太监,虽然看着年纪大,但是脊背挺直,气息沉稳,一看就知道是高手。
“黄公公,”闻人昭刚进院子就挥着手笑着跑上前。
“呦,小郡主……”原本正在看书的一个老太监听见声音立刻抬头,看见闻人昭的一刻眼睛都亮了,高兴地迎上来。
旁边一个正在品茶的太监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底的一丝轻松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他放下茶杯起身和黄公公一起行礼,“拜见王爷,郡主。”
这二人,活泼的是黄公公,沉稳的是柳公公,小时候一起照看殷风玄和闻人昭长大。
后来年纪大了,再加上他们功夫高,就来后宫看管一些名册,算是养老,也为了保护当今太后。
“嗯,”殷风玄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和闻人昭一起坐下。
得了同意,黄公公和柳公公也一起坐下。
“小郡主,你怎么来了?”以前,黄公公多照看闻人昭。
而柳公公多照看殷风玄。
小的时候,王府里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
夏天,黄公公和小小的闻人昭坐在凉亭的桌子边,一起做纸鸢……
旁边的柳公公疾步跟在上蹿下跳、身形奇快的殷风玄身后,二人围着凉亭到处跑。
虽然小的时候的殷风玄喜欢乱跑乱跳,顽皮的不行。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一定是以闻人昭为中心,绝不会离开她十米远的距离。
……
柳公公寡言,给身后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
小太监会意,回屋拿了新的茶具和新的茶叶。
柳公公亲自给倒茶。
“黄公公,你们最近过得好吗?”闻人昭笑眯眯地托着下巴。
“好,特别好,知道小郡主你入了绣衣使,老奴可高兴了,真不愧是我们的小郡主。”黄公公看着闻人昭从个小豆丁长大,他也没有后代,在他心里,闻人昭就是最重要的存在。
当年闻人昭想让黄公公一直留在王府。
但是那段时间太后身边缺功夫高的人贴身保护,于是二人就来了宫里。
“王爷请,”柳公公将茶放在殷风玄面前。
殷风玄喝了口茶,眉心一挑,这茶是他前段时间特意从北面给柳公公拿回来的。
柳公公年轻时和贼人打斗受了伤,虽然治好了,但是陈年旧疴,夜间会睡不好。
于是殷风玄就找了这种茶。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不怎么喝。
“柳公公不喜欢这茶吗?”殷风玄看向柳公公。
柳公公一愣,“王爷所赠,自然喜欢。”
“那怎么不喝?”殷风玄放下茶杯。
“王爷,”黄公公趁机告状,“他就心疼这茶叶是您赠的,一天天跟护着眼珠子似的,也不喝。”
柳公公抿了抿嘴,一脸无语看着黄公公。
“柳公公,这是阿玄特意给你找的,你必须天天喝。”闻人昭道。
“是。”柳公公颔首。
“皇嫂这里能人辈出,不如寻个时日,和我们回去吧。”殷风玄淡淡道。
柳公公眸光动了动。
“对啊,黄公公,柳公公,你们回来吧。没有黄公公做的酥饼,我最近吃得都不好了。”闻人昭撒娇。
对于她而言,黄公公不只是伺候人的太监,更是家人。
黄公公闻言一脸高兴,“好啊好啊。小郡主,是不是绣衣使的饭菜不好吃,等老奴回去了,天天给你做饭。你看看,最近是不是都瘦了。”
“是啊,黄公公,绣衣使的饭超级难吃的。之前阿玄也不在,我每天都不怎么按时吃饭的。”闻人昭委委屈屈捧捧脸。
黄公公一脸心疼。
殷风玄想把二人接回去也有这个原因在。
小的时候自从闻人昭的父母离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闻人昭都不怎么吃饭。
还是黄公公研究出了一堆好吃的,再加上殷风玄和殷风徵天天哄着逗着,才算是开始逐渐吃饭。
“好。”柳公公面瘫的脸上浅浅出现个笑意。
“回去后,每隔几天我会派人来查,若这茶叶还不喝……”殷风玄屈指敲了敲桌子。
柳公公会意,“奴才一定天天喝。”
黄公公看见有人能治柳公公就高兴。
想起正经事,闻人昭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黄公公,“黄公公,你们这儿有全皇宫太监宫女的详细名册是不是?”
黄公公点头,把桌上的糕点往闻人昭面前推推,“小郡主最近是不是在查那个宫女被杀案?”
“嗯嗯,”闻人昭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所以我想看看那个连福是不是和桂花还有九山是一个地方的。”
黄公公起身去找名册。
闻人昭像条小尾巴似的跟过去。
柳公公微微蹙眉,“虫遁?”
“嗯?柳公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殷风玄问道。
柳公公沉吟片刻点点头,他挥走身后伺候的小太监,微微压低声音,“当年先帝手中有一把暗刃……”
殷风玄一挑眉。
当年先帝在时,体弱多病,再加上朝中不稳,风雨飘摇,周围部族小国又如群狼环伺,都想伺机咬下大晋朝这块肉分而食之。彼时的朝中也没有殷风玄这样的战神名将。
可是先帝愣是生生稳住了支离破碎的局面。
“有很大原因都是因为先帝麾下的这支队伍。”柳公公道。
“他们是什么人?”殷风玄蹙眉,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一共分为三组,分别是蝎组、尸组和毒组。”柳公公当年的师父正是先帝身边的掌印太监宝公公。
不过先帝死后,宝公公第二日就追随先帝而去了。
他看出殷风玄所想,解释道:“当年这支队伍也只存在了短短十年,有传闻,这把刀用完后,先帝就将他们全部秘密处决。也有传闻,先帝并没有杀他们,只是让他们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
殷风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以皇兄的性子,后者倒更像是真的。”
柳公公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闻人昭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殷风玄抬起头。
闻人昭一把拉起他,笑着道:“走啦,阿玄,有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