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闻人昭和殷风玄并肩而走。前者一脸沉思，后者一脸阴沉。

安幻本想问问闻人昭对这案子是怎么看的，一回头就看见二人表情，吓得噌一下转过头。

“怎么了？”鲁断问道。

安幻嘴巴向后努了努。

庞展回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庞大哥，你知道为什么殷大哥表情那么～～～难看吗？”安幻小声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王爷不喜欢刚才那个红莲坊的坊主。”庞展胳膊搭在安幻肩上，一脸过来人的表情。

“为什么啊？”安幻不解。

“哎，你还是小孩子，小孩子不瞎打听这些。”庞展揉乱安幻的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对牧文镜了解吗？”鲁断问道。

“呦，难得你主动问起一个人，”庞展立刻松开安幻凑到鲁断身边，一脸八卦，“怎么？有兴趣？”

鲁断一脸无语，“我只是好奇此人的死是不是真的和大人的劫有关。”

庞展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其实也不算熟不熟，就是以前听说过，远远打眼瞧过。算是个才子吧，反正肯定比以前的我强。”

庞展对自己还是很有定位的。

庞家巨富，又和朝中高官有姻亲，算得上有人脉有财力。庞展身为最小的，自然被宠着长大，以前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当初他又绣衣使也是因为和那帮狐朋狗友打赌，看他能过第几关。本来是抱着看笑话玩乐心态去的，没想到遇见了闻人昭，看见闻人昭一脚将众多绣衣使高手踢下擂台，庞展那一刻突然就想换一种活法了。

于是凭借他鉴宝、画技还有消息灵通成功入了绣衣使，更是入了闻人昭麾下。

“我去打探打探，去不去？”庞展用胳膊怼怼身旁的面瘫。

鲁断摇头，“一会儿还要有人帮斩灵验尸。”

“哎，那不是已经有人了吗，走吧，咱哥仨去看看牧文镜什么情况。”庞展示意鲁断看前面。

就见前面的暮斩灵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突然出现的玄紫。

“玄大哥，总感觉你每天神出鬼没的，”暮斩灵看着突然出现的俊朗男子无奈道。

玄紫轻笑，递给暮斩灵一块新的香胰子。

暮斩灵闻了闻，还挺满意，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于是庞展一手勾着鲁断的脖子，一手拉着安幻，和闻人昭打了个招呼走了。

闻人昭随意回了一句继续沉思。

殷风玄看了看闻人昭，无声叹气。刚才他早早完事，打算来接人去城外清泉庄吃鱼，没想到知道红莲坊出了事，立马赶来。

除了因为案子的原因，更大是因为，殷风玄可一直都知道，红莲坊那个灵犀烛，对自家昭儿可是有些别的意思在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是如此。

灵犀烛也算是来历神秘，第一次见面，闻人昭就在一群黑衣人手中救下了几近重伤的灵犀烛，对方或许是一直没有碰见过既能忽略自己美貌还这么强的人，于是就开始注意闻人昭。

后来灵犀烛的侍卫赶来，灵犀烛走前问了闻人昭的名字，答应改日登门道谢。

闻人昭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灵犀烛在京都落脚建立红莲坊，数次故意和闻人昭偶遇。那时候她还没入绣衣使，殷风玄也没去漠北。

于是灵犀烛十次偶遇，有八次二人都是在一起的。

闻人昭没看出来对方对自己心怀不轨。殷风玄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于是二人就开始不对付。

“昭儿……”殷风玄唤道。

因为闻人昭一直在想事，所以没有注意到殷风玄语调中隐隐的委屈。

“怎么了阿玄？”闻人昭抬起头。

殷风玄见闻人昭一脸疑问，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自家昭儿明明就是这样的，他揉揉闻人昭的头，“没事，你别太担心。”

“阿玄，你可了解这牧文镜？”闻人昭聊起正经事。

殷风玄轻笑了一声，心底的紧张彻底消散。他拉起闻人昭的手，“不熟。”

“他是什么侯府的公子吗？为什么之前宴席上我也没怎么见过他？”闻人昭问道。

毕竟她是郡主，而对方是侯府公子，按理来说平常的皇家宴席上都已经能看见才对，可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能赐名“永寿”二字，可见当年还是很得宠的。

“当年永寿侯随太祖皇帝开国，战功赫赫，太祖皇帝下旨，侯位世袭。的确是无上荣光。可惜后人出了几个蠢的。”殷风玄道。

闻人昭一惊，能从“永寿”到现在几乎查无此人，不会是谋反吧。但若是谋反怎么可能还有侯府存在。

“当初永寿侯府后代牵扯到一宗谋反案中，不过最后证明只是往来了书信，算是墙头草，所以没被抓捕，但也彻底失了帝心，再加上这几年永寿侯府没有人在朝居重要官职，除了个侯爷的帽子，便什么也不剩了。”殷风玄道。

“怪不得堂堂侯府，邻居却是商贾，”闻人昭说道。

虽然大晋朝并不重农抑商，但是大多数当官的、皇亲国戚还有富商住的却是京都不同的区域。

二人说着说着就回到了绣衣使。

尸体已经被摆放在仵作房里。

暮斩灵带上手套准备验尸，玄紫举着托盘站在一边兢兢业业。

殷风玄：“……”

你到底是我的暗卫，还是她的助手……

暮斩灵执刀下滑……

闻人昭下意识想让庞展他们出去，免得又吐了，才想起来他们不在。

“咦，果然，骨头没碎。”暮斩灵开胸后道。

“胸腹凹陷，但是刚才摸骨头没碎，我还以为是我摸错了。”暮斩灵看着几人道。

“他的内脏都碎了，这样的碎法，像是受了一掌，”闻人昭蹙眉。

“可是骨头没碎……”殷风玄不知道想到什么。

闻人昭此刻脸色更差了。

她以前和洛冰比过武，知道对方有一门绝学，叫做断空掌。施展掌法，大乘者，可做到骨不碎而经脉脏腑尽碎。

闻人昭说了之后暮斩灵表情也变差了。

这不由得让他们又想起安幻对于洛冰的那个卦象。

剩下的暮斩灵接着验尸。

闻人昭和殷风玄出去等结果。

“这次难道真的是冲大人来的？可若是冲大人来，为什么要杀了牧文镜，就因为他们有争执？”闻人昭眉头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殷风玄用手抚平她的眉心，“倒是未必。若是想嫁祸洛冰杀人，明明还有更简单的法子，为何没用这样的方法，而是用这样的掌法，去杀牧文镜。”

“或许对方本就想杀牧文镜，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闻人昭不免立刻想道：“会不会有两伙人？”

不过现在都只是猜测。

“昭儿，你可知道洛冰的断空掌学自哪里？”殷风玄问道。

“知道，大人之前和我提过一嘴，学自昆仑派。”闻人昭道。

殷风玄手指敲了敲桌面，居然是昆仑派。

“洛冰还在城外没回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殷风玄想了想。这事毕竟涉及洛冰的这套掌法，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

“嗯。”闻人昭点点头。

“饿不饿？”殷风玄揉揉闻人昭的头问道。

闻人昭摇了摇头，“不饿，阿玄，我想去趟李家。”

殷风玄刚要点头，表示两个人一起去。

霍楠就跑来了，行了礼之后告诉殷风玄，殷觉有请。

闻人昭点头，“阿玄，那你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山海楼见。”

中午改成了去山海楼吃饭。

殷风玄特意派人去了清泉庄买了活鱼带去山海楼找大厨烹饪。

而且上次洛冰和李明珠也是在山海楼相亲，传说洛冰推人的一幕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闻人昭也想借机打探一二。

“好。”殷风玄点头。

于是二人分开行动。

闻人昭去了李家。

果然，不愧是富户，门口大狮子还挺气派。

见一个腰间挎刀，气势逼人还绝美的女子站在自家门前，门口的小厮立刻跑下来问。

“我是绣衣使闻人昭，特来拜会李明珠李小姐。”闻人昭道。

小厮听完转头往里跑。

不过数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小跑出来，看见闻人昭立刻一脸恭敬迎上来，“大人，小的们有失远迎，万望勿怪。还请大人快进来。”

闻人昭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生气。

管家领着闻人昭穿过假山乱石来到了正厅。

“您请稍坐，我家夫人马上就过来。”管家示意丫鬟们抓紧上茶。

现在京都谁不知道闻人昭的大名。

再加上牧文镜死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可想而知闻人昭来此是为了什么。

管家抓紧就下去了。

闻人昭喝了口茶就放下了。茶叶的确清香，可惜有些过于一般了。

她耳朵一动。

几个脚步声传来。

脚步很轻，对方年龄很大。

闻人昭抬起头，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走进来。

她几不可见一挑眉，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位执掌中馈的李家老夫人了。

“见过老夫人。”闻人昭起身。

“闻人大人，真是贵客上门啊，”李家老夫人能扶当年摇摇欲坠的李家青云直上，还是很有见识和胆魄的。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闻人昭，既带着恭敬又不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闻人昭笑了笑。

“闻人大人快请坐。”李老夫人坐下后道。

闻人昭身为绣衣使镇抚使，所以坐在主坐上。

“不知李小姐今在何处？”闻人昭问道。

“明珠如今在她院子，最近有些伤了风寒，一会儿梳洗过后就马上过来。”李老夫人道。

“不知闻人大人此次亲自上门来找明珠是为了？”李老夫人试探道。

“李老夫人可知道牧公子死了？”闻人昭慢悠悠道。

李老夫人脸上闪过震惊。

还挺会演戏的。闻人昭暗自腹诽。

“这……可怜那牧小公子，年纪轻轻看去了，老身当年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叫侯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李老夫人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珠。

闻人昭表情漠然，丝毫没有打算宽慰的意思。

她不喜欢这位李老夫人，未免太能装了。

一片沉寂中。

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娘，”李明珠先是向李老夫人行了个礼，状似也没看见对方好像刚刚哭过。

看来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和睦啊，闻人昭暗道。

“你总算来了，快来见过闻人大人。”李老夫人又擦了擦眼泪道。

“见过闻人大人，”李明珠微微俯身行礼

“李小姐客气了。”闻人昭起身。

李明珠不解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闻人昭。

“刚才一路走来，我观李府景色不错，还种了各色花朵，不知李小姐可愿意带我逛一逛？”闻人昭负手笑着道。

“自然。”李明珠先是一愣，然后点头称是。

“李老夫人身体疲乏，就不要随意走动了。”闻人昭淡淡道。

这句话让原本正要起身的李老夫人动作一顿。

不过这里是李府，即使她是这里的主人，也没资格在闻人昭面前说“不”。只好干笑一声，“明珠，好好陪陪闻人大人吧。”

“是。”李明珠冲李老夫人俯身，她走前转身之时扫过李老夫人，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唇角不禁轻勾。

今日能看见那老鬼妇吃瘪，实在是让人高兴。

闻人昭其实也不知道往哪儿走，索性随便走，李明珠就跟在其身后。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闻人昭，心中都是好奇。

之前只听闻过闻人昭的名头，却从不知道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知道她美颜倾城、武功高超，知道她破案如有神断、聪明绝顶。如今真的看到真人，实在是怎么看都不够。

走了好一会儿，闻人昭还在走，李明珠终于按耐不住问：“不知闻人大人想去哪？”

“去那怎么样？”闻人昭终于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是一处水边凉亭，周围很空旷，不会有那些偷听的下人身影。

李明珠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二人走到凉亭。

身后原本想听听他们说什么的丫鬟只好转身走了。

闻人昭随意瞥了眼那丫鬟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随意坐在栏杆边。懒散随意却又一派潇洒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