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安幻咬了咬下嘴唇。
庞展揉揉他的头，“一会儿老大肯定就会和我们说到底怎么回事了，你别多想。老大肯定最喜欢你了。”
安幻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庞展捂着胸口找鲁断安慰——小安子斜楞我。
鲁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别闹。
下午的时候，云潇儿带着洛冰去找了她大师兄缙云孤，所以此刻不在。
月梦银和蓝词本就来此还有别的任务，自然也没和他们一起过来。
此刻暮斩灵几人聚在一起。
“老大这回是真的动怒了，”庞展也不再开玩笑，抱着胳膊一脸严肃。
“我还是第一次见昭儿如此，”暮斩灵担忧开口。
不得不说，刚才闻人昭的狠厉手段把他们几个也吓着了，但更多的就是担心。
以闻人昭的性格，若不是极致的悲痛和怒火，绝不会如此。
“今天晚上，怕是整个落尘城都不会安静了。”鲁断悠悠道。
而随着他的一句话，数道紫红色的烟花“哄”地一声炸开在落尘城的不同区域，最后在空中聚成一个“令”字。
这是绣衣使专有的响箭，叫“万墨令。”被鲁断特意改良过的，不但停留时间更长，而且声音更大更特别，颜色更夺目。每次有这烟火出现，就证明有绣衣使公布等级最高最重要的告令。
果然，随着不少江湖人看见这烟火后，都开始派人前往城中各个布告栏查看发生了什么，自然看见了闻人昭的那条命令，以及城门口吊着的十七颗恶煞的头颅。
一夜之间。
无数人影潜逃出城。
刚才唐门的动静不小，看起来明面上只有绣衣使、唐门和十八恶煞在。
但实际上，暗地里有不少人在等着今晚的动静，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里，无论是凑热闹，还是想后续作乱的。
而闻人昭在街道上那一剑，还有对十八恶煞所施展的手段，都足以让不少人胆寒。
再加上此时颜夜开了城门，于是不少人甚至包袱都不拿了，直接跑。
自然也有想要挑战权威，看完告令又暗骂了一声十八恶煞蠢后就不屑回了居所的。
一夜之间，人心浮动。
原本寂静的夜也彻底骚动起来。仿佛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漩涡。
……
城门附近的巷子里。
颜夜冷眼看着各色人影以各种轻功逃出落尘城。
“颜大人，”一个绣衣使走过来将一些举止可疑但没有出城的人告诉给了颜夜。
“已经都派人跟上了。”
“嗯，小心着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颜夜说道。
“是，大人。”
“那这些逃出去的人？”那名绣衣使试探性开口。
毕竟刚才有个逃出去的人影他就觉得很眼熟，正是被他们通缉的某人。
“放心，他们逃不了的。”颜夜冷笑一声。
这些杂碎畜生，敢来惹事，碰到闻人大人，必死无疑，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想起闻人昭，颜夜冷峻的脸色变得柔和，眼中也是满满的崇拜和尊敬。
……
唐门。
闻人昭和殷风玄走向唐千枫。
闻人昭给唐千枫还有唐千秋介绍殷风玄等人。
“没想到阁下就是九王爷，失敬，”唐千枫拱手道。
“唐大公子和唐三公子的名号，在下也是慕名已久。”殷风玄回礼。
庞展等人也跟着一起拱手打招呼。
“唐大哥，那些仙阳山的人怎么样了？我这里有神医，可以给他们看看。”闻人昭说道。
“这真是太好了，他们还没醒，就在隔壁院子，你们跟我来，”唐千枫在前面带路，几人跟在身后。
唐千秋想了想，最后也跟了上来。
……
隔壁院子屋内。
仙阳山的几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毫无规律可言。
暮斩灵立刻上前掀开他们的眼皮又开始把脉。
“这……”她表情有些严峻，立刻拿出银针对着人中扎了下去。
等拿出来，针没有丝毫变化。
暮斩灵凑近看了看银针，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给我杯水。”
安幻立刻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包药粉倒进去，又用银针搅动，很快水就变成了清澈的绿色。
绿色明明是平和静雅的颜色。
但这茶杯里的绿，却透露着一股“妖异”。
众人光看着，都觉得这水有毒。
暮斩灵让众人后退，直接把水倒在地上。
“滋啦……”原本清澈的绿水在接触到地面后不但发出刺耳的响声，还快速渗透进地面，更是留下了白色的泡沫。
暮斩灵不用说，在场众人都看出了这毒的可怕。
“这是什么毒？”唐千枫问道。
他有些不解，因为之前他曾给白华派的弟子检查过，那时候对方还没有中毒。
“不太确定。”暮斩灵摇摇头，“对方经脉的内力紊乱至极，双眼为障，穴中带毒。”若是以前，她还不能肯定对方怎么了，但现在她有了经验，看向几人道：“他们是先中了幻术、摄魂术这种武功，随后被下了毒。”
“中术让他们走火入魔、性情大变，而中毒让他们功力提升，性命缩短。”说这里的时候，暮斩灵是看着闻人昭的。
“怎么了？”闻人昭问道。
暮斩灵定然是有话没说完，否则不会欲言又止看着闻人昭。
“昭儿，若是你想解开这功夫，会用什么法子？”暮斩灵问道。
殷风玄听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立刻就难看下来。
“我会直接用内力洗涤他们的经脉，把那股残暴的内力压制碾灭。”闻人昭说的霸道，但这是事实。
以她目前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得到。
而当初白华派的弟子，唐千枫就是靠这个解开的迷障。
说到这里，她也反应过来了。
在场会武的都明白了过来。
但还有几个不会武的还有没绕过弯来的。
“怎么了？”殷北就有些不解。
“等昭儿的内力驱除完那些残暴内力回体后，就会把这毒也带回体内。”暮斩灵认真道：“我怀疑，他们是冲着昭儿来的。”
闻人昭没有说话。
屋内一片安静。
“大哥，你……”唐千秋立刻想起唐千枫之前给白华派的弟子解除迷障。
“放心，我没事，那时候应该还没中毒。”唐千枫拍拍唐千秋的同时在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现在可有解毒法子？”闻人昭问道。
暮斩灵点头，“我如今有冰莲，放心，给我一炷香时间就可以配置出解药。”
“好，解毒后我再给他们解术。”闻人昭说道。
“嗯。”暮斩灵点头，招来庞展等人告诉对方自己要的药材。
众人都动了起来。
闻人昭觉得屋里有些闷，便打算先出去待一会儿。
刚到门口就看见了进院的森迁和林青非。
“闻人大人，”二人此时该包扎的包扎，该吃药的吃药，看起来状态都不错。
“二位少侠，”闻人昭拱手。
“今日多谢闻人大人和唐大公子相救。”森迁说道。
“在下也要替百姓谢谢二位公子的仗义出手。”闻人昭道。
寒暄几句后，森迁和林青非谢绝了唐千枫的好意没有留宿，带着各自的门下弟子就走了。
殷风玄走到闻人昭身边。
等暮斩灵配置解药还有一段时间，闻人昭便想去花园里走走。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殷风玄却懂了，默默跟在一旁。
安幻担心地站在门口看着二人的背影。
头上落下个熟悉的重量。
“别担心，老大心里有数的。”鲁断安慰道。
“嗯，可是……我觉得昭姐姐看起来好悲伤。”安幻道。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老大解决问题。何况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和老大站在一起，不是吗。”鲁断柔声道。
“嗯。”安幻点头。
庞展拿了暮斩灵写好的药方勾着安幻的脖子，“走，我们快去找药。”
不远处的千星焕看着关系极好的几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你累不累，先去休息吧。”水术说道。
旁边的殷北也是这么劝唐凛的，因为他担心这么冷的天，对方刚才还和人打架了，寒毒别再犯了。
唐凛也觉得自己目前起不了太大作用，索性拉着殷北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殷北还在抱着胳膊仰头回想刚才的闻人昭。
“阿凛，你猜我在想什么？”殷北兴致冲冲道。
“你在想闻人大人。”唐凛不假思索道。
“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殷北眼睛亮晶晶的。
唐凛：“……”你脸上都写上了。
“闻人大人真是太帅了，我以后也想变成闻人大人这样的人。”殷北说道。
“你觉得闻人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唐凛突然好奇地问道。
“嗯……”殷北想了想，“武功高强、立场坚定、做事靠谱、行事果决、维护正义、惩奸除恶、气场强大……”
在连着说了不知道多少个形容词后，又加了个美艳无双。
“天哪，闻人大人又厉害又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殷北简直想五体投地了。
唐凛无奈笑了笑，还是第一次看见殷北这个样子。
……
水术也带着千星焕回去休息。
即使千星焕并不想休息。但是不睡觉，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刚走到屋门口，拽着千星焕的水术脚步一顿，毕竟刚才对方才在这个屋里被吓着了，现在还住这屋是不是不合适。
水术本打算换个屋子，哪知千星焕从他身边走过直接推开门。
打量了一下对方表情的水术试探开口：“不用换个屋子吗？”
千星焕简单洗漱后爬上床，“不用，我不怕。”
水术闻言摸了摸鼻子，把屋门关好，也洗漱后上了床躺好。
见对方背对自己，呼吸无规律，就知道没睡着。
“怎么了？”水术戳戳他的后背。
“小术……”千星焕的声音有些闷，“刚才那些人都是昭姐姐的朋友吗？”
“应该是吧。看相处氛围，应该既是下属也是朋友。”水术说道。
“那你说……我……”千星焕话没说完，因为他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觉得闻人靠不靠谱？”水术突然问道。
“当然靠谱。”千星焕说道。
“那你还担心什么？怕她不要你？怕她的家人朋友不接受你？怕你去了那里之后不适应？”水术说道。
千星焕：“……”
其实这些他好像都担心，但又好像担心的不是这些。
“小术……”千星焕转过身面向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京都？”
“什么？”水术一挑眉。
千星焕眨眨眼。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京都？”水术有些惊讶。
“难道你不想去？”千星焕道。
水术：“……”
他其实确实没这么想过。
“千星凡让闻人照顾你，可没说照顾我。”水术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
“那你没钱吗？”千星焕来了句。
“啊？”这话题跳跃度还挺大。
“你解了毒，武功会完全恢复吗？”千星焕接着问道。
水术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你再不加入绣衣使吧，或者你开个铺子，我们做些小本买卖。”千星焕说道。
水术眨了眨眼，看向他没有说话。
此时的月光撒在千星焕的眼中，好似落了一池星河。
原本紧闭心门、身心绝望的少年，在这一刻畅想着未来的美好和希望。
“……到时候我们可以经常去找昭姐姐一起吃饭……”千星焕笑着道。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塌了下去，眼神也落寞孤独，那池星河也黯淡了，“若是大哥还在就好了……”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
水术无声叹了口气，轻轻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睡吧。”
……
花园里。
闻人昭站在凉亭边看着湖水发呆。
“冷不冷？”殷风玄握住闻人昭的手柔声道。
“阿玄，你还记得千星凡吗？”闻人昭的语调中都是再也不掩饰的悲伤，她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下去。
殷风玄愣了一下，“嗯”。
“他死了。”闻人昭闭上眼。
殷风玄轻轻将闻人昭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慢慢抚摸着对方的头发和脊背，无声给予对方力量。
闻人昭伸手抱住殷风玄的腰，把脸死死抵在对方的胸膛。
“他死了。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了。他本来只想过最普通的生活。他给自己起名叫‘千星凡’，是因为千万颗繁星，他只愿做最平凡的那一颗。可是他死了。”
殷风玄觉得自己的胸前有些湿，心里有些痛。
他心疼闻人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