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峰在昆仑派的北边,出了落尘城往北走一段路再往西走就到了。
闻人昭和殷风玄俱是步行,路上也碰见了不少骑马的少侠,呼朋唤友,看起来好不快乐。
二人难得这么闲适,慢悠悠往问剑峰走,走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问剑峰近乎光滑的、垂直于地面的侧壁。
“这问剑峰还真是名不虚传,”闻人昭看着问剑峰的侧壁,下意识在心中模拟,若是自己想登顶该用什么法子。
侧壁上挂着不少身影,都是想试着攀登的江湖人,他们身上戴着各种各样的攀登工具,下面还有各家门派弟子在底下做好安全措施。
看着还挺有组织的。
不过每一个人即使佩戴厉害的攀登工具,有卓越的轻功,依然只能攀登不到一半的高度就掉下来。
但是周围人看着也不气馁,反而欢呼着上前。
还有不少人站在远处观望。
闻人昭:“……”
这些人为什么看着这么闲。
“阿玄,若是你想上此峰,会用什么法子?”闻人昭抱着胳膊道。
“若真想上此峰未必不能上,只是恐怕要麻烦一些,”殷风玄道。
他的轻功和闻人昭不同,若是闻人昭的轻功用一个“虚”字来形容,施展轻功过程中甚至可以身凭无物。那他的轻功则更像一个“实”字。
事实上,武林中大多数人的轻功都更偏“实”。
他们在施展轻功过程中必须借力。
这侧壁虽然看着不好上,但是,像殷风玄这样功力的人,施展轻功再辅以工具都可以上去。
只是,有这样武功的人都傲,地位肯定也高,哪里可能闲着没事来这攀峰。
“啊……”问剑峰处传来一声惨叫和数道惊呼。
原来是一个小弟子爬上去结果一时不察掉了下来,还好有自家的师兄飞身接住了。
“这么危险,还要上去,何必呢。”闻人昭负手道。
“名与利,实在是这世间最诱人的毒药。”殷风玄淡淡一笑。
“那是怜四小姐和无心大师吗?”闻人昭看见问剑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没想到这二人也来了,而且看样子只有他们二人。
“嗯,就是,”殷风玄也看见了。
之前她就听过这二人的名字。
怜薄之,寒影惊鸿薄仙落。是西北第一富商怜家年轻一辈功夫最厉害的存在。不过为人寡言少语,性格冷漠,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霜仙子”。平日最烦的就是话多的人和麻烦。喜欢与高手比武。
至于无心,其师父是悬空寺的住持道缘大师。长相俊美,能言善道,武功高绝,智计无双。
二人此时站在那,看起来应该是无心在说,怜薄之在听。
无心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唇边挂着笑意,他说两句还会看两眼怜薄之。而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怜薄之眼中也带着些笑意。
“他们看起来关系好像很不错。”闻人昭道。
殷风玄扭头看向闻人昭,踌躇片刻道:“昭儿,你猜他们为什么看起来关系不错?”
闻人昭一时间没理解殷风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殷风玄:“……”
自家昭儿当初能那么早明白自己的心意,真是不容易。
他叹了口气,凑近闻人昭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闻人昭眨眨眼,虽然有些惊讶,但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二人后,半晌来了句,“怪不得。”
殷风玄无奈摇了摇头。
“不过这次来问剑峰的人还真是不少,他们各家功夫都不同,还有不少人尤以轻功擅长,到时候一群人施展轻功上问剑峰,感觉那画面还挺壮观。”闻人昭后半句没说完。
感觉也挺丢人的。
还有不少人结对在问剑峰周围敲敲打打,他们是那帮更相信问剑峰有密道的存在的。其中,闻人昭看见好几个人还挺眼熟,都是盗墓门派的,之前被她抓过几次。
“此峰,若是昭儿,定不是问题。”殷风玄笑着道。
闻人昭觉得殷风玄这句话里有话的意思。
她扭头看向殷风玄眯了眯眼,正打算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余光却瞥到一个人。
她不经意看过去,和一个男人对上了视线。
这个男人长相普通,站在一群围观的人里,身材高大健壮,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但气质却绝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和对方对上视线后,闻人昭便感觉哪里好像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太上来。
“昭儿,昭儿。”殷风玄见二人遥遥对视,低声唤道。
闻人昭回神,并没有太在意那个人,转身和殷风玄走了。
倒是殷风玄在转身前看了对方和他身边的人几眼。
……
那个男人直直看着离去的二人的背影,更准确地说,是看闻人昭的背影。
“乌先生,”身边的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但是那个方向一堆人,也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
他也没注意到殷风玄的存在,要不然不可能这么淡定在这儿问。
“乌先生?”男子又唤了一句。
乌石转过头,眼神深沉,但眼底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激动。
“怎么了?少爷?”乌石看向旁边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行商的漠北四王子耶律寒。
“你在看什么?”耶律寒问道。
“我找到她了。”乌石微微一笑。
“谁?”耶律寒一时没懂。
“我的宿敌。”乌石一字一句道。
“可是本……我这头还没查到啊。”耶律寒有些懵。
此次他能请动漠北第一高手乌石,是因为承诺会帮助对方找到一个人。
那个人的师父曾打败乌石的师父,那场比试后,乌石的师父这辈子直到死去都没有再离开方沙城。
此事一直是乌石心中的结,此次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当年那人的徒弟,然后赢了对方。
可是耶律寒一直在查那人的徒弟的谁,也没什么收获。现在乌石告诉他,自己找到了?
“一眼,足以。”乌石道。
……
反观看起来兴致盎然的乌石,闻人昭反应平平,甚至完全没把对方挂在心上。
但是她没反应,殷风玄不可能没反应,“昭儿可认识刚才那人?”
“谁啊?”闻人昭歪头。
殷风玄默默为乌石默哀一息。
“就是刚才与你对视那人。他叫乌石,乃是如今的漠北第一高手。”殷风玄道。
“那他旁边的是不是就是四王子耶律寒?”闻人昭道。
见对方真的没把乌石放心上,殷风玄轻笑,“昭儿,你可知道乌石为何会陪耶律寒来落尘城?”
“高官厚禄?”闻人昭道。
要不然怎么可能请得到漠北第一高手。
“不,昭儿,”殷风玄认真看着她,“乌石来此是为了你。”
“我?”闻人昭一愣。可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甚至以前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当年问剑峰对战的二人,你可知道是谁?”殷风玄道。
闻人昭继续摇头。
殷风玄道:“便是当年的邪门之首白疏和漠北第一高手乞扶河。”
闻人昭脚步骤然一顿,她目中惊讶,“是师父?”
“嗯,”殷风玄点头,“正是前辈。”
“那师父……”闻人昭本来想问问当年二人谁赢谁输。
但想了想,白疏是不可能输得,所以输得就是乞扶河了。
“当年白前辈将乞扶河打败后,乞扶河遵守承诺,离开中原回到方沙城,一辈子都未出城半步,直到去年,他死了。”殷风玄道。
闻人昭想到一个事,“所以说,乌石来此是为了……报仇?”
“应该也不算是报仇。当年乞扶河虽然输了,但是他并不恨前辈。所以,我想,这应该是属于乌石的一场战斗。”殷风玄道,“但是江湖中没人知道前辈的徒弟是昭儿你,所以耶律寒答应乌石,只要肯陪他来此,就帮他找到前辈的徒弟,成全他的心愿,与你一战。”
闻人昭沉默了。
“那……刚才……”她冲殷风玄呆呆一眨眼。
殷风玄立刻就被对方这样可爱到了,但是碍于在外面,于是只好先揉揉她的头,“我想,他应该知道了。”
明明二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可是就已经确定了身份。
这是一种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准确无比。
闻人昭回想刚才乌石的样子,普普通通,应该是用了易容。
“可是为什么我没什么感觉?”闻人昭问道。
“想想白前辈一辈子和多少高手比试,又赢了多少次。想来那些人于白前辈而言,都不是对手,只是手下败将罢了。”殷风玄笑着道。
所以这件事白疏甚至没有告诉给闻人昭。
因为白疏自己可能都快忘了此事了。
白疏此人,实在是传说中的人物。
当年殷风徵没想到白疏愿意收闻人昭为徒,高兴地好几晚没睡着。
白疏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当年天下大乱却依然建立一方势力的邪门之首,人称“邪尊”。他最是离经叛道,为人性情阴晴不定,武功高超,目下无人,狂傲至极。
但也因为为人太过狂傲,所以从不欺压百姓,反倒在他势力范围内的百姓,在那乱世之中还可保一方太平。
之后天下太平,大晋朝先祖一统中原,白疏遣散门下弟子后就彻底消失了。
关于他消失的事情,什么传说都有。有说他羽化飞升的;有说他被挚友背叛,已经身死;还有说他改名换姓入了朝堂做官。
不过闻人昭他们都知道,当年天下一统后,白疏和几个好友就去了海外仙岛,再不过问世事。
直到殷风玄的师父在八王府见到了闻人昭,才把“养老”的白疏拽了出来。
当年白疏一看见闻人昭,就知道对方天生就该是自己的徒弟,很想抱着孩子回海外仙岛练功,还好被人拦住了。
“是啊,师父这辈子唯一的对手想来就是……凌前辈了。”闻人昭打趣道。
也就是殷风玄的师父,凌泉台。
殷风玄轻笑。
当年凌泉台乃是武林正派凌家的老幺,天天招猫逗狗,性格跳脱开朗,武功也是稀疏平常。
直到被卷入一起灭门之祸,意外结识了当时易容换姓的白疏,二人结成了朋友,一同查那起灭门案。
期间,白疏发现凌泉台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武功都是花拳绣腿。相反,他内功深厚,武功很是奇特。这都让当时的白疏起了兴趣,于是一路跟随,边查案边想和凌泉台打一架。直到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成为了一辈子的好友。
二人一路上又认识了不少朋友,众人一起破解迷案,堪破迷局,化解了一个个足以毁灭整个武林的阴谋。
直到最后,一同离开,前往海外仙岛。
闻人昭突然又想到什么,“师父和前辈这次会不会来?”
她想起之前鲁断和她说过,鲁哀曾经提过,这次问剑峰天雾开,会有很多当年成魔成神的老怪物出来,他刚好也出来见见朋友。
而暮斩灵的师父,鬼手神医何无生也要来。
这么说的话……
殷风玄冲闻人昭点点头,“虽然师父没给我们传消息,但我觉得应该会来。”
“除了当年传说中的人物外,因着那道黑道悬赏令,不少早该死的也活过来了。”殷风玄道。
当初闻人昭的威势吓走了不少人,可也留下了一些人。能见到她的手段后还敢留下的,才是最棘手的。
“既然他们还不打算死,那就让我帮他们一把吧。”闻人昭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
问剑峰边上。
怜薄之收回看着闻人昭的视线,继续抱着胳膊看着面前的问剑峰。
就这短短几息,又有不少弟子爬上去掉下来,从最开始唉声叹气到后来的乐其不疲。
“宝儿,你好像对闻人大人很在意。”无心笑着道。
怜薄之是怜家老四,有个小名,家中亲近之人都喜欢唤她“宝儿”,不过长大后,基本没什么人这么叫了。
上次无心意外知道,就总私下这么叫她,只把她逗得去瞪他,他才身心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