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完饭就回了林府。

这林府乃是凤鸣言在这里买来的宅邸。之所以是“林府”，是一种暗喻，西北荒凉寒冷，起个“林”字有欣欣向荣之意。

一进院子，就看见庞展和鲁断正在询问韩老大等人昨日的事情。

他们一群人坐在院中的桌边，旁边的屋子紧闭房门，也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时不时发出一声强压痛苦的闷哼。

这声音让韩老大那群人颇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庞展还在那奇怪，这群人是不是有羊癫疯，怎么问个问题就颤一下。

闻人昭见状摇摇头。

正对门的屋子里是暮斩灵在验尸，安幻在旁边举着盘子打下手。

千星焕和水术不在，应该是吃过饭休息去了，毕竟赶路也挺累人。

“斩灵，”闻人昭和殷风玄走进屋内。

“昭儿，王爷，你们回来了。”暮斩灵直起腰，动动脖子，一副疲惫的样子。

安幻高兴地跟俩人打招呼。

殷风玄揉揉他的头。

“给你从惜春酒楼带了些饭菜，都是你爱吃的。”闻人昭道。

“太好了，正好我饿了。”暮斩灵看样子验尸结束了。

“可能发现死因？”闻人昭道。

按照韩老大他们所说，雾气散去，这弟子就死了，却看不出死因。就好像暴毙而亡。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那雾气里有毒，所以抓紧带着弟子的尸体跑了。

“你来看，”暮斩灵走到那弟子的头颅旁，他的头发全被东西别住分开，露出了下面的头皮，和头皮上插着的一枚……树叶。

“树叶？”闻人昭有些惊讶。

“我已经查过了，这弟子没有中毒，全身上下除了这里也没有伤痕。所以这应该就是死因。嗯，我一直没动，就是想让你看看之后再拿。”暮斩灵拿着镊子将树叶拔出来放在盘子里。

“这就是普通的树叶，不是暗器。能做到‘摘叶飞花’的可不是一般的人。”闻人昭意味深长道。

她把树叶凑近让殷风玄看看。

只见那树叶软趴趴的，只有底下一角沾染血迹。

“这是个高手。”殷风玄道，“而且这树叶就是后山最常见的柏树的树叶。”

“能做到这一手的人不多啊。”闻人昭慢悠悠道，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暮斩灵，“斩灵，你说那雾气没毒。”

“嗯，起码这小弟子没有中任何毒。”暮斩灵点点头。

“老大，问完了。”庞展和鲁断站在门口死活不进来。

闻人昭走过去拿起口供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韩老大等人。

韩老大他们看见了立马冲闻人昭拱手。

“韩老大，”闻人昭收好口供走过去。

“闻人大人，王爷，”韩老大等人立马站起来。

“昨日那雾气有没有毒。”闻人昭直截了当地问，见他们面面相觑，她继续道：“你们以前都是盗墓好手，这世上有什么毒雾是你们没见过的，直说便是。”

韩老大哂笑两声，“在下也不瞒闻人大人，那雾气没毒，就是最普通的沼雾。”

“沼雾？”闻人昭微微有些不解。

“嗯，”韩老大点头，“这种沼雾和沼泽之地的雾还不太一样，这种雾气浓且重，多出现在机关密道里，主要就是起到隐人耳目的作用。所以昨日在刚看见这雾气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终于找到了机关。”

“既然这沼雾掩人耳目，那韩老大可注意到些别的什么？”若是别人，闻人昭或许就不问了。可偏偏是韩老大他们，他们以前可是盗墓的，什么机关没碰见过。

他们和鲁断还有闻人昭他们还不同。

鲁断和闻人昭是机关好手，能做机关、停机关。

韩老大他们在遇见机关的第一时间则是想着防御、保命和毁坏。

韩老大笑了一声，“闻人大人慧眼，昨日我们在雾气来袭后听见了一声破空声。”

闻人昭和殷风玄对视一眼。

“什么样的破空声？”

“嗯……”韩老大低头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好形容。

殷风玄低头随便捡起了一枚树叶，“可是像这样？”说完，他手腕一动，树叶便被射出，生生嵌入墙内。

周围人被这一手都惊到了。

他们咽了咽唾沫。

果然，能和闻人大人站在一起的人，就是不一般。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说殷风玄虽然是战神是王爷，打仗厉害，可是武功不行的。

韩老大按下心中腹诽，忙点头。

身后的张老三他们也点头。

“就是这种声音。这声音和剑出鞘还有暗器这种铁器被射出的声音还不太一样。若是树叶，就一样了。”韩老大笃定点头。

“那你可能听出那声音是从哪个方向射出的？你们这群人里还是外面？”闻人昭道。

“是树林里射出来的。我们那时候站在问剑峰侧峰下，对面就是树林。”韩老大此刻思路清晰。

闻人昭想了想，话头一转，“你们说找到了一块空的岩石？”

韩老大点头，“我们一直觉得这问剑峰有暗道，昨日果然被我们兄弟等人发现里面有个地方是空的，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开启的机关。本来我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想，我怀疑那个机关或许在别的地方。我只是碰巧找到了暗道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有点不自然。

那天闻人昭把后山炸了的时候基本大家都看见了，自然也看见了她的师父。有年纪大的认出来了。

所以闻人昭的师父是白疏的事情基本已经快传开了。自然有消息灵通的，比如韩老大，知道当年问剑峰一战里的其中一人是白疏。

他们觉得没人能上去，而是通过暗道，这不是打闻人昭的脸嘛。

但是闻人昭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

“可能带我们去那看看。”闻人昭道。

“自然，闻人大人请。”韩老大忙道。

暮斩灵刚才验尸完洗了手吃了饭，感觉也不饿了，见众人要走，连忙跟上。

一堆人浩浩荡荡去了问剑峰侧峰下。

路上的时候，闻人昭想起那间不时发出痛苦闷哼的房间，“斩灵，那房间里是怎么回事？”

“我想到个法子给唐小公子解毒。他在泡药浴呢。小王爷和唐三哥在旁边看着。”暮斩灵解释道。

就是那药浴不是那么好泡的，即使唐凛精神强大，也依然难掩痛苦，所以时不时有声音。

“不过这已经是第九次了，所以比之前好了不少，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我就也不用时刻看着了。”暮斩灵解释道。

要不然她也出不来。

……

问剑峰。

不少人知道又死了人，今天问剑峰下聚集的人少了不少。

“闻人大人，就是这里，”韩老大指着侧峰的一块山壁。

闻人昭侧耳上前敲了敲，用内力轻轻震了一下后后退两步，若有所思，她冲鲁断点点头。

鲁断就开始拿出自己的工具在山壁上捣鼓起来。

庞展和安幻给打下手。

张老三等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正统的探查机关的工具，全都啧啧称奇围了上来。

韩老大带着闻人昭、殷风玄还有暮斩灵认地方。

“我们昨日就是站在这里，我站在这儿，那小弟子站在那，雾气是从林间开始往这里蔓延，好像突然出现，转瞬之间就把我们都罩住了。”韩老大的一双耳朵被人称为“鬼耳”，他明确指着对面，“我能确定那道破空声是从这个方向发出的。”

闻人昭和殷风玄按照对方所指的方向走到了一棵柏树的后面。

这柏树下积了一堆叶子。

闻人昭随手拿起一个，站在树后。

暮斩灵站在昨日那弟子的位置，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韩老大还没懂这是干什么。

又是那道熟悉的破空声响起。

等他回过神，闻人昭指间的树叶已经被射出，嵌入石头中。

看着泰然自若举着和手掌一样大石头的暮斩灵，好像丝毫不觉得这多危险一样。

韩老大默默抿了抿嘴，在心里感慨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闻人昭和殷风玄蹲在柏树后。

“阿玄你看，这些白色的颗粒，我记得之前在断剑山庄的后山闹鬼的地方也有。”闻人昭道。

只是那些白色颗粒并不多，而且很分散，他们就没有在意。

“或许这就是雾气产生的原因。”殷风玄想了想道。

“斩灵，药方纸。”闻人昭伸手。

暮斩灵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两张给她。

闻人昭将地上的白色颗粒全都收集好叠起来，包成个小包递给暮斩灵。

暮斩灵收好，打算回去查查看看能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鲁断那头也完事了，正在收拾东西。

张老三他们一脸欲言又止，满脸写着“难言之隐”。

他们想问问鲁断这些机关工具是怎么回事，但一方面就没碰见过鲁断这么话少不理人还淡定的，一方面对方还是闻人昭的人，他们也不敢动粗，说话都不敢大声。

“韩老大，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们最近先不要离开落尘城。”闻人昭道。

“闻人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照办。”韩老大虽然开了焕彩园，但他们一帮兄弟的底子还是不干净，十分想洗白。现在有机会和闻人昭交好，自然怎么说怎么是。

鲁断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工具。

闻人昭点了点头表示回去再说。

一帮人回到林府已经下午了。

刚进院子，一眼看见院内的几人。

只见白疏、凌泉台、鲁哀、霍荧还有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在喝酒聊天。

那个青衣人，闻人昭他们不认识，不过长相周正，表情严肃，看着很有气派的样子。

但是暮斩灵眼睛都亮了，飞扑过去，“老头。”

“哎呀，灵儿。”那人立马起身，把酒杯都扔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中那位能医死人、肉白骨的鬼手神医，何无生。

“哎哎哎，疼疼疼，”何无生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刚才一派世外高人的样子。

暮斩灵揪着他的耳朵冲他怒吼，“你又喝酒！”

“为师错了为师错了，”何无生拯救回自己的耳朵，看着快委屈死了。

“一群人在也不给为师留个面子。”何无生偷偷嘟囔。

暮斩灵一个眼刀扔过来，何无生立马老实了。

看见这一幕，闻人昭、庞展等人默默点头一脸欣慰。

太好了，原来不是只有他们怕暮斩灵怒吼的样子。

这要是让绣衣使的弟兄们知道了，怕不是能喜极而泣。

一帮小的集体冲前辈们行礼。

“没想到灵儿信里总提到的‘昭儿’就是白疏的徒弟啊，好好好，不愧是他的徒弟。”何无生点头称赞。

把闻人昭夸得都快不好意思了。

让一群前辈们先喝酒，闻人昭挪到自己师父旁边。

“怎么了昭昭？”白疏一看自家徒弟这样就是有事要说。

“对了，你们不是刚回来，怎么又出去了？”凌泉台好奇。

闻人昭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又死人了，还真是不太平啊。”凌泉台摇了摇头。

“一遇到江湖中的一些大事发生，总有人想借机搞些阴谋诡计，再弄些血雨腥风，都是套路啊。”何无生感慨了两句，拿起酒杯刚要喝一口，在暮斩灵的死亡视线下，动作极为流畅地拿起了茶杯。

暮斩灵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师父，”闻人昭伸手戳自家师父的胳膊，“你当初是怎么上的问剑峰？”

“轻功。”白疏答得十分自然。

就好像问他渴了怎么办，他回答喝水一样。

庞展等人默默回想了一下高不见顶、垂直近乎光滑的问剑峰，简直不敢想那是个什么画面。

“他怎么可能会钻什么地道暗道。”说到这里凌泉台简直全是吐槽。“以前我们遇见过一个人，那人十分喜欢建各种机关暗道，有一次想引我们进去，还设了很多陷阱，结果小疏觉得花里胡哨的，直接把地道毁了。”

“怎么毁的？”殷风玄问道。

凌泉台做了个手往前推的动作，“内力碾压。”

暮斩灵等小的们齐齐鼓掌，“白前辈好帅啊。”

白疏喝酒的动作一顿。

“师父，那你知道乞扶河吗？”闻人昭继续问道。

“谁啊？”白疏一脸懵。

闻人昭：“……”

“乞扶河！乞扶河！以前的漠北第一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