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话被晨风吹得缭乱,渐不可闻,郑普眼眶一热,声线微颤,“王妃随在下出城......”
郑普说着,伸手牵过纾雅身下马匹的辔绳,勒转马头,携她向城门处奔去。
“郑都尉,他为何要这么说......”
马蹄踏过数丈之地,郑普心神稍定,道:“免大将军受百姓诟病。”
纾雅顿时视线模糊。正此时,身后远远传来悲泣之声,纾雅眼中那片泪光仿佛也被这氛围勾动,扑簌而下。
可他们离刑场已经很远了,纾雅不禁回望,初日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始终看不见那边的情形,只知道他挥刀自刎,死在最想守护的人前。
二人鞭马急驰出北门,身后一切尽被城墙阻隔,不复可见。
连日策马,绕山脉而行,终于到达甘泉河大营。
在纾雅离开后的第三日,魏垣率军阻截了纳木的去路,双方鏖战许久,胜负将分,在敌军想从东南方遁逃时,乘势追击,生擒纳木,继而返回甘泉河畔。
魏垣坐在主帐桌案前草拟和约,身侧衣桁上的战甲虽已清理过,可甲片缝隙中的血渍仍昭示着战斗的激烈。
他的左臂以布带紧裹,还渗着几点血迹。大获全胜,魏垣总带着一抹喜色,可激战之后的疲惫与痛楚让那张脸略显苍白。
“王爷,王妃回来了。”行军长史入帐,轻声禀报。
魏垣抬头,见纾雅面容憔悴地走入,郑普紧随其后。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欲起身相迎,却被伤痛牵扯,只能点头示意。
纾雅快步走到魏垣身边,目光落到他受伤的手臂上,心中涌起一股刺痛,“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魏垣覆上她的手,试图安慰,“小伤而已,战场上难免有些磕碰。吐蕃太子的确不是泛泛之辈,否则又怎能佯装势弱,却与我们周旋如此之久。”
但纾雅的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垂落下来,她想起甘州之行,想起自己对祁宪说的那番话,想起祁昌懋自刎于人前,心中愈发哀恸。
她紧拥魏垣,哽咽道:“我无能......”
魏垣诧异,抬手轻抚她的后背,眼见郑普也是一副愁苦模样,开口道:“郑都尉,你亲自护送王妃回来,想必是甘州出了大事。”
“禀王爷,祁将军他,私放敌军入城,已自绝谢罪......”
郑普是第一位“信使”,将如何取胜之事一一道来。
是夜,纾雅在沐汤中泡了许久,直至头昏才出浴更衣,自出甘州,她胸中就憋着一股气,难以排遣,仿佛呼吸都被压抑着。
魏垣探望囚禁在另一军帐中的纳木,相谈甚洽,近亥时方归。
暑热时节,白日里,纾雅身上的衣袍被汗水浸湿一遍又一遍,此刻她换回襦裙,掀开窗帷独自对着漫天星子出神。
魏垣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随军数月,她脸颊凹了,皮肤也被风沙磨得有些粗糙,每日直沐阳光,两腮略微泛红。
她在想方设法,在剖心掏肺,这让魏垣难以专注她的容貌,而是不由自主贴近她的心魂。
拨开她鬓边碎发,再度对上那双眸子,魏垣心神摇曳,不禁俯身吻她。
纾雅神思烦扰,随手攀上他的臂膀,顺势推开。
“嘶......”
一声痛吟,令纾雅登时看向自己使力的位置,恰是魏垣重伤处。伤口不大,但深,伤及筋脉。
纾雅沉默片刻,仰面贴上他的唇,态度转变之快,魏垣几乎没插上一句话,便坠入在这绵长一吻的柔情之中。
纾雅松开手,不自觉地探向他腰间,顺利解开他便服上的蹀躞带。
正欲伸手为他宽衣,却被握住手腕,纾雅一颤,怔愣地盯着他,眼见他在自己手腕上落下一吻,慢慢游移向脖颈,碰落她肩上所披的外衫。
温热的呼吸打在身上,引得纾雅一阵战栗,忍不住耸了耸肩。
他继续亲吻着心爱之人,由脖颈到锁骨,再到胸膛......他信手扫开桌案上所有卷轴文书,自行褪下外袍,横铺其上,随后将她打横抱起,轻放于桌面。
“夫君,你......在渗血......”帐中仅剩一盏油灯,微弱光芒的照映下,纾雅见他左臂紧缠的光洁布带上晕开一朵红渍。
“良宵岂可辜负......”魏垣只撂下一句话,随即欺身压去,“我真的很想你。”
他动作轻缓,力量却十分蓬勃,纾雅很是消受,脑中逐渐云遮雾绕,最动情时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夫君,快停下......”刹那的清醒,她感到肩上湿润粘腻,竟是一片鲜血,“伤口裂了,全是血。”
方才碰他一下都会嗔痛,但此刻魏垣正在兴头上,自是听不进任何话语,纾雅那两声不咸不淡的提醒糅进嘤咛声中,反而更添几分情致。
云定雨消,魏垣终于从温存中抽离出来,注意到伤口处汩汩流出的血液。
“别担心,我没事......”魏垣如是安慰,可他声音渐弱,似有昏厥之势。
“我扶你去榻上。”纾雅掩下裙摆,随意收拾了地上散落的衣物,用力挽起他的手臂,半驮着走向帐内那张不大的行军床。
他伤得实在不轻,伤口中渗出的鲜血将一扎白布染得透红,逾出后仍不断往下淌。
纾雅替他盖上薄衾,顾不得满身狼狈,重披外衫急声寻医。
好在经军医施救,魏垣的伤势算是稳住了,人也沉沉睡去,可枕边那滩暗红凝血还是令人触目惊心。
华发医者想嘱咐些什么,但视线水灵灵地撞上王妃,满心只剩叹息,“在下早对王爷说过不可剧烈活动,到底年轻,血气方刚的不知轻重。”
纾雅双手扣拢衣衫,心中虚透,赔笑道:“您教诲得是,我定会照顾好王爷。”
“唉,您也无需担心,王爷只是睡过去了,切记多歇几日等伤口完全愈合再......”华发医者止言,留下满桌伤药后行礼告退。
纾雅不忍打扰他安睡,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主帐。夜幕下的营地,篝火闪烁,士兵们或巡岗,或歇息,四下静谧。
未走几步,忽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轻佻的女子欢笑。纾雅循声走去,发现有人钻进了囚禁吐蕃太子的营帐中,不用想,又是提夏在作怪。
“长得可真俊啊,之前在西羌和你们交战时,姐姐早就想和你亲近亲近了,奈何......拿不下。”
“士可杀不可辱,请你自重!”
“还学了中原那套,该夸你有骨气,还是做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