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江的婆婆也泼出去了,“有什么用?啊?这么多年生不出来一个儿子,一个后都传不下去,没和她离婚已经很对得起她了,你还要怎么样?像我们家这么厚道的人家已经不多了?人家怎么说的她,不会下蛋的鸡娶来干什么。”
林春晓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幼年时受过的别人指着吴心兰骂的那些话全从都记忆里飞了出来,那个时候,那些人就是这么骂吴心兰的。
在幼小的林春晓眼里,那些人就是在骂自己。
她一度很生气很愤怒,什么叫不会下蛋的鸡啊,难道自己不是人吗?自己不是孩子吗?只有男孩才能被叫做人吗?
吴心兰拖着两个孩子省吃俭用,一切紧着娘家和婆家的兄弟,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的,生活的苦难让她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反而没有那么有耐心,动不动就是打和骂。
但这些是吴心兰的错吗?
是的,她固然有错,不分是非不明事理,可是环境有给她让她分是非明事理的条件和时间吗?
没有人包容她,没有人给过她温情,所有人都是把她视为一个物,一个生产后代的物件。
付出和牺牲就是打在她的脸上字。
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就是该付出,该牺牲的。
林春晓只听见自己脑袋“嗡”的一声,一股血就往头上冒,双目赤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转头拉住林小江的手,“姐,离婚,离婚,萍萍以后是我们家的孩子,不是不会下蛋的鸡么,萍萍是什么,啊,我们是什么,啊?”
她又转头对着林小江的婆婆说道,“你又是什么?”
“你说离婚就离婚,我们家当初是花了钱娶了的,你说得轻松,离婚你给多少补偿,以前我儿子年纪轻轻的,过去了这么多年,男人的青春也是青春的,这么多年的青春怎么赔?”林小江的婆婆高声喊道。
林春晓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从这么一位老太太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这是跟自己要青春费吗?
往常看报纸看电视,都只是说女人去讨要青春费,现在连男人也开始讨要青春费了吗?
“就他长成这样还有什么青春费?也就是现在年纪大上来了总要说他老了,没有人再能说他丑,你就感谢人都要变老这件事吧,好歹现在别人只说他年纪往上长,还能遮一遮丑。还有你们家人是长年纪不长脑子吗?你要说青春费,谁没有?我姐没有吗?”
这时候外面围观的邻居不知道是谁喊到,“警察来啦,警察来啦。”语气中满满的看戏的意味。
“哎呀,警察来了哦,你们别吵了。”
“警官,是这里,这里。”
外面顿时热闹起来,不多时,进来两位穿着制服的民警。
林小江的婆婆顿时一僵,“是哪个破落户报的警?”
林春晓拉着躲闪的林小江迎上去,一边回头叫,“是我报的警,怎么了?”
警察一到场就试图驱散围观群众,“夜很深了,大家伙不要围在这里了,回去睡觉,快回去睡觉,这还带着孩子呢,快回去睡觉。”
众人嘟嘟嚷嚷地被赶到让门外,一名警察跟着后面关上了门。
林小江的婆婆迎上去,“警察同志,你看,你看我儿子被打成这样。”
警察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一个衣服破破烂烂满头是血,另一个男人也是满脸的血外加一身的酒气,还有一个女的披头散发的,背部衣服破了,隐约也见血了,问道,“怎么回事,一个一个来说。”
林春晓指着站在一旁的陆能熊说:“他家暴我姐,还试图强奸我姐,婚内强奸。”
这话一出口,林小江往后躲了躲,扯着林小晓的衣服下摆,小声说道,“别说了。”
一名民警不禁面露笑容,“你的法律学得不错啊,婚内强奸的概念都知道。”
林春晓也是无意间看到陶然在听什么刑法的课,讲的那些例子很有意思。
她偶尔也会去那个网站搜来听一听,让她大为意外,原来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丈夫违背妻子性自由意愿,强行与妻子发生性行为就是婚内强奸,这也是违法的。
“他这头上的伤是谁打的?”另一名民警指着陆能熊问。
“我打的,我一下楼就看见他按着我姐往门上撞,你看这头上的血和伤就是那时候撞出来的,还意图强奸我姐,我就用凳子扔过去制止了,他就马上用凳子砸过来,我这背部的伤就是这么来的,他的力气比我要大得多,我只是阻止,他是伤害。”
两名民警对视了下眼神,“行吧,两位女士,你们去披件衣服吧,外面还挺冷的,去警局一趟吧。”
确实,深秋的深夜里,寒风刺骨。
可能刚刚大家都心情激动,一直也没感觉到冷。
警察的话仿佛一下子刺破了某个防护罩一样,林春晓感觉到了异常的寒冷。
她赶紧看向林小江,只见林小江的嘴唇都发紫了,赶紧扶着她上楼换衣服。
车上,警察严厉地批评了陆能熊。
从警察来了以后,陆能熊表现得一直很安静。
他也很懊恼,晚上的酒喝得实在是太多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和动作。
在警察批评他这样做不对的时候,他也一直在点头承认。
深夜的水溪镇非常安静,车窗外除了路灯星星点点,万家灯火俱灭,大家都睡了,从林小江的家到水溪镇派出所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
林小江的婆婆从上车起就一直不停地在给民警道歉。
民警一句,“不是跟我道歉,你儿子要跟他老婆,还有小姨子,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人家也是人,能罢休吗?”
林小江的婆婆马上转头来给林春晓道歉,“亲家姑娘,咱们家里的事,就不麻烦人家公家了吧,他们平时感情不错的,就是今天不是吵了嘴嘛,心里不爽多喝了几口,你是大学生,有文化,我们是粗人,就原谅你姐夫这一回,啊?”
林春晓抱着自己,看着车窗外,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