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岁跟陶佩宜说了会儿话,又一起吃过晚饭,这才在巧珍的带领下去看晏初锦。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不断传出来的干呕声。
“妹妹的害喜还是这么严重么?”晏初岁问。
巧珍赶紧道:“是啊,光是太医就请过好几个了。
“一些个民间的偏方或是土法子也试过,但就是无济于事。
“娘娘也一直惦记着锦姨娘,有什么好吃的都往这边送。
“但凡听说什么东西多用了几口,更是恨不得送几箱子过来呢!”
晏初锦正吐得昏天暗地,感觉自己嘴里又酸又苦。
一直吐到连水儿都吐不出来的时候,才被丫鬟扶着坐回榻上。
还不等她漱漱口歇口气,就见巧珍笑着径直走进来道:“锦姨娘快看谁来了。”
晏初锦下意识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晏初岁的时候,表情控制不住地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瞬间抬手捂嘴,再次干呕几声遮掩了过去。
丫鬟见状,熟练地将水杯捧上前。
晏初锦就着丫鬟的手漱了漱口,抽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边,尽量让自己的姿态优雅一些。
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在晏初岁面前出丑。
没想到晏初岁来的时机竟这么巧。
待巧珍离开后,晏初锦才若有所思地问:“姐姐怎么过来了?”
这边可是行宫,皇上和后宫的许多主子们如今都在这边住着,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
晏初岁不想跟她说自己和陶佩宜有交情,便避重就轻道:“娘不放心你,让我来给你送东西。”
晏初锦听了这话,才稍微提起些精神:“还是娘最惦记我了,也辛苦姐姐为我跑这一趟。”
“妹妹看着瘦了许多,可是这边的饭菜吃着不合胃口?”
听到晏初岁这么问,晏初锦的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她现在最想吃的,是家里厨子做的㸆菜年糕和雪菜黄鱼。
晏家祖籍宁波,是前朝名臣晏颉之后。
是以科举起家,以功名立身,以书香传世的仕宦人家。
但是到了前朝末年,晏家已经过了鼎盛时期,渐渐没落,偏居一隅。
前朝末年,皇上昏庸,朝野混乱,民不聊生。
晏家的日子越发艰难,难以维持。
晏鹤宏的曾祖晏鹏清孤注一掷,倾全家之力,支持高祖皇帝揭竿起义。
晏鹏清的果决,给晏家带来了新的机遇。
在高祖起义成功登基之后,晏鹏清因从龙有功,赐封国公。
按照大齐的规矩,承袭爵位,三代而降。
所以从晏鹤宏这一代开始,就被降为了宣平侯。
如果今后晏颐钧袭爵的话,则会再降一级,变成宣平伯。
自晏鹏清起,晏家的地位和荣耀得以恢复,甚至更胜往昔,在本地的声望和势力因此达到了新的高度。
晏鹏清十分重视对后代和族人的培养。
不但在老家建了好几座私塾和书院,还专门聘请当地及外地的学者名士为族中子弟授课。
晏家的年轻一代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科举中屡获佳绩,进一步巩固了晏家的地位。
晏初岁和晏初锦小时候都是在老家长大的,十岁之后才随父母来到京城。
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所以虽然来了京城,她们爱吃的东西,也都更偏向于扬州菜的口味。
平时这种感觉还不是很明显,但是自打怀孕之后,晏初锦满脑子想的就都是儿时的味道。
但宫里的饮食却都偏向于北方。
她如今身为姨娘,甚至连自己找个扬州厨子的资格都没有。
晏初锦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有殷霄臻的宠爱,手里有钱,就可以不必看陶佩宜的脸色,日子还会过得跟家里一样舒坦。
但实际上,姨娘和侧妃之间,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她如今无论想做什么,陶佩宜那边只需要一句于理不合,就能直接把她给打发了。
至于说殷霄臻的疼爱……
晏初锦倒是想找殷霄臻告状,但是自打来了行宫,她就只见过殷霄臻一次。
可抱怨的话还没说几句,殷霄臻就不耐烦地起身走了。
听说殷霄臻如今天天跟沁姨娘厮混在一起,还大加称赞陶佩宜的大度和主母风范。
于是晏初锦就算心里嫉妒到发疯,也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惹得殷霄臻不快,更怕被陶佩宜给比了下去。
这样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但是在晏初岁面前,她却丝毫不敢流露出来。
她之前还嘲笑晏初岁悔婚,觉得自己抓住了殷霄臻的心。
可如今再看,晏初岁日子过得依旧滋润,自己却被困在了这个姨娘的身份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晏初锦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姐姐多虑了,我最近害喜严重,吃什么就吐什么,所以才会瘦了一些。
“太医说,等过去这阵儿就会好了。
“家里能吃到的,我在这里也一样能吃到,还有许多家里吃不到的东西,
“我们爷更是变着花样地叫人给我做吃的,但凡哪个我多吃了两口,之后就肯定顿顿都有,直到我吃腻了再也不想看见为止。
“所以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合胃口的事儿……”
晏初锦说得越多,晏初岁越确定她是在撒谎。
晏初锦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
每次撒谎,都会不由自主地说一大堆话,还会生怕别人不信地增加许多没必要的细节。
“知道妹妹和三殿下感情依旧这么好,那我就放心了。”晏初岁微微一笑,“其实来之前我就说,娘实在是太操心了。
“妹妹有三殿下宠爱,日子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不过也许娘对儿女的爱就是这样,就算儿女过得再好,也还是会忍不住挂念。”
简简单单几句话,竟说得晏初锦眼圈儿都红了。
见她扯出帕子擦拭眼角,晏初岁被吓了一跳。
“妹妹这是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晏初岁心里不由得更加警惕,这人怎么说哭就哭了。
该不会要赖在自己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