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沉走出竹楼，下了山峰。

西南角落一个山谷，陆沉站在院子外，心中不宁。

他感应到屋内那少年微弱气息。

张直此时躺在石床上，面如死灰，双眼无神的盯着屋顶。

经脉尽断，修为已废。

三日起，便有乾务峰的执事弟子来此告知，要他十日内离开御剑宗。

一个废人，是没有资格留在御剑宗内。

好渴。

张直想要挣扎起身，已经几日未曾喝水，此时的他已经渴得不行。

然而，剧烈的疼痛让轰然倒下。

那人出手好狠，浑然不顾同门情谊，张直自问与他没有深仇大恨。

只因为几株灵草便出手如此狠辣。

想起那日场景，张直心中一阵胆寒，炼气九层顶峰的法力浑厚恐怖，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回到宗门后，执法殿弟子来到这里调查，可最终，那人不过是被处罚闭门三日。

一个废人，一个炼气九层顶峰的天才。

御剑宗做出的选择很无情，可又合理。

张直没有抱怨。

“张师弟。”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屋内，同时递过那只茶杯。

望着眼前熟悉身影，张直苦笑一声，说道：“陆师兄，你来了，可惜我起不来，没法给你倒茶。”

陆沉笑了笑，说道：“无妨，我来煮茶。”

说罢，便动手将周遭收拾，煮起一壶灵茶。

烟气萦绕，张直扭过头，眼泪划过脸庞。

陆沉神情平静，只是专心致志的煮茶。

他自然知道张直此时的状况，而且这一切也都因为自己。

当日在衍法峰，张直便在无意中得罪了秦不凡，而在前几日那一剑之后，秦不凡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陆沉亲近的人。

比起崔允元，张直是一个真正正直的人，哪怕经历够寒潭的事情之后，陆沉早已经对同门之情失望。

可张直所做的事情，都让陆沉产生了些许改变。

明若兰知道当日的经过，秦不凡威胁利诱他邀请陆沉倒洞府闲聊，暗中用一枚毒丹骗陆沉喝下，事成之后，便会让他入内门，甚至还会奖励一件上品法器。

可张直选择了拒绝。

同样的选择，崔允元做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而张直，选择了坚持本心。

陆沉觉得自己亏欠了他许多，甚至在这之前，也只是当场一位脾气对位的同门而已。

水已经沸腾，将茶盖顶起。

“陆师兄，水好了。”张直提醒道。

陆沉醒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些灵茶，然后放入茶杯，静静等待茶味渗出。

“前些日子去云海城，遇到一个熟人，得了这些灵茶，口感不错。”陆沉平静说道。

张直咧嘴一笑，说道：“那师弟我可要尝尝，这些天一口水没喝，渴死我了。”

陆沉点了点头，一挥衣袖，便将茶杯放在床沿边。

张直装过头，脸上没有丝毫苦涩，反而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满足感。

许久，张直说道：“多谢陆师兄，我虽然修为废了，可人没废，用不到借助别人的手来喝茶。”

说罢，便挣扎着转过身，试图用右手握起茶杯。

可经脉被废，整个身子根本无从受力，又如何能够做到。

陆沉静静看着这一切。

砰！

茶杯落地，摔成粉碎。

陆沉重新倒了一杯，放在床沿上。

张直强忍着痛苦，又一次试着握起茶杯。

就这样，接连摔碎了八只茶杯。

就连陆沉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却被张直阻止。

“陆师兄，我可以。”张直斩钉截铁道。

当最后一个杯子被放在床沿上，陆沉见到了一幕永生难忘的画面。

只见张直那只原本被废的右手此时居然拧成了一个诡异角度，伴随着一阵阵骨头摩擦声，他握住那只茶杯，将里面的茶水倒入口中。

“好茶，陆师兄，的确是一杯好茶。”

张直大笑说道。

此刻，这个废人尽然就这样站了起来，佝偻的身躯竟然有着顶天立地的气概。

“他朝若是在遇到陆师兄，定然痛饮三百杯。”

就这样，张直拖着残躯，走出了山谷，慢慢消失在远处。

陆沉默默望着远去身影，这一刻，他心中杀意到达顶点。

“张师弟，我一定会杀了他。”

…

陆沉没有去瀚海的矿洞。

因为他知道，金颜开并不会比张直好。

那里风沙漫天，灵气稀薄，本就是御剑宗用来惩罚弟子的地方。

这些年来，金颜开仗着背后的筑基执事，收取了不少的灵石，有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但陆沉知道，这一切都是秦不凡所为。

这一次生死相争，他所受到的压力比自己大多了。

小甘峰如今除了筑基期修士，便是秦不凡的修为最高，因此秦平必然要求他一定要杀了自己。

而那些家族势力，因为秦平迟迟无法结丹，也在其中下了某些命令。

因此，秦不凡才会通过这种手段来扰乱自己的道心。

当修士被仇恨蒙蔽，便会迷失，无论是修炼还是斗法，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张直选择离开御剑宗。

金颜开被迫去了矿洞。

而明若兰，陆沉也有些担忧。

虽然她的背后有葬剑峰，有‘散修’势力，可秦不凡如今已经乱了。

想到这，陆沉没有停留，径直朝着西面一座秀丽山峰飞去。

临近山脚，陆沉停下脚步，因为前方正站着一名女子。

秦璃。

秦平的女儿。

对于她，陆沉说不出什么感觉。

因为从始至终秦璃都没有想过害自己，甚至还出手相救，让他得以修炼。

可这女子，终究是秦平之女。

等到杀他的那一天，秦璃出现。

陆沉不知道那时是会出剑，还是选择离开。

“本姑娘要是现在杀你，你逃得了吗？”秦璃突然说道。

陆沉想了想，诚实说道：“逃不了。”

秦璃静静看着眼前俊秀的男子，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阵烦乱。

这人看着好讨厌。

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

“多谢你来这里。”陆沉突然开口。

秦璃撇了撇嘴，说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刚好路过这里，听说明师侄这里有‘驻颜丹’的消息，便想着拉她去问问。”

陆沉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