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娘家接人失败,最终也顾忌知府休妻,便打起了退堂鼓。
邢嬷嬷求告无门,只能日日来求黛安。
“你去帮我盯着,绝不能让那两个宠妾害了知府夫人性命。”
“必要之时,也可行非常之法。”
谢叔齐很快去了,他怎么做,黛安根本不用管,阿关也好,谢叔齐也好,什么时候都不会让她失望。
黛安看着长吁短叹直抹泪的邢嬷嬷,叹道。
“嬷嬷,夫人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邢嬷嬷重重叹了口气。
“哎,我家姑娘从在闺阁起就受宠,从没吃过苦。”
自从那日从知府府中回来,邢嬷嬷就改了称呼。
不再称之为夫人,而改口叫了姑娘。
“也因此她心思单纯,”
“嫁给知府大人后,就一直以夫为天。”
“大人之前也好,虽免不了沾花惹草,”
“总也没真抬回家来,也从不忤逆姑娘。”
“可自从这两个狐媚子来府中后,老爷就变了。”
“变得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姑娘,也是……心死了。”
黛安点了点头。
她懂,哀莫大于心死。
多年夫妻感情,不过几天就被新人破坏殆尽,这不是最伤人心的么。
太子这一招,也算釜底抽薪,实在太阴毒了。
若都是这样,还不知骊京有多少官员的家庭,已经被破坏了呢。
“那现在,你还反对你家姑娘合离吗?”
黛安问道。
邢嬷嬷抬起一双泪眼。
“黛安姑娘,我实话告诉你,”
“前儿我们进得府中,我好不容易见到姑娘,”
“她那个样子,都已经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
“我心疼啊,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知府,他居然还听那两个贱婢挑唆,觉得姑娘是在跟他置气……”
“我如今,只要姑娘能好好活着,其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黛安心里涌起一股兔死狐悲。
“你放心,就凭你家姑娘与我的交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再说,你家姑娘是好人,好人就该好好活着,远离渣男。”
“她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苦难都过去了!”
邢嬷嬷满眼期待地点点头。
“黛安姑娘,你可有什么方法?”
“如今,我们连姑娘的面都见不到,”
“更别说把她接出来。”
“更有甚者,知府还说要写休书。”
黛安想了想,其实其他都还好,只休书这一环难办。
毕竟主导权在人家手中,她再厉害也没办法改变知府的心意。
再说背后还站着太子。
说不定他就是乐见其成。
“恩,你让我想想。”
“如今我已经让谢叔齐去保护你家姑娘了,”
“至少她目前性命无忧。”
“至于其他的,我们很快也会想出办法来的。”
邢嬷嬷离去后,黛安就窝在乐坊中想办法。
王虞忽然来了。
王虞跟许凌毕竟是不同的。
他更包容他,也更强大,让黛安有一种敢于信赖他的感觉。
“怎么今日突然来了?”
说实在的,黛安正苦闷着,见到王虞无疑是开心的。
“我听说了知府夫人之事,特地来看看你。”
“没想到连你都听说了。”
王虞点点头,深深看着黛安。
“你让齐成去查的事,我也有了些眉目。”
“太子这昏招出的,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他在众多官员家中,都安置了他府中出来的婢女。”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提起太子这个始作俑者,黛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吗,一般心理变态的人,就是看不得人家幸福。”
“所以他这样做,说不定也不是为了什么大计谋,不过是为了恶心人!”
“也不知道他爹妈是怎么教他的!”
王虞听黛安提到太子爹妈,有些无奈地笑了,那可不就是当今皇上和贵妃?
说他们不会教子,好像也没说错。
太子是他们手把手教出来的,结果成了这样。
二皇子和三皇子基本是放养状态,结果不是反而更好?
“你有什么想法?”
王虞关切地问道。
黛安叹了口气。
“这世间,女子若是被夫家休弃,难道就当真没有活路了吗?”
王虞看到了她眼中的悲凉,心下不忍,但又更不想骗她。
“你想听实话吗?”
黛安点点头。
“当然。”
王虞缓缓说道。
“在这世间,确实如此。”
“若是被夫家休弃,要么娘家能收留,在娘家留一辈子,”
“要么,就只能去家庙清修,青灯古佛一辈子。”
“要想再嫁,怕是不能了。”
黛安不解道。
“就算女子一辈子不嫁人,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我真是不解。”
“不过我懂了,我是万不能让知府夫人被休弃的。”
“我一定要让她离婚,还得让知府付出代价。”
这回轮到王虞不解了。
“你想让知府付出什么代价?”
“莫不是?想要他的命?”
黛安忍不住笑了。
“那倒不至于,”
“不过是想让过错方出出血,”
“赡养费懂吗?”
“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要让夫人把她的嫁妆都拿回来,”
“再分点财产。”
王虞一脸不可置信。
“这,似乎也颇难办到,”
“你已经有想法了吗?”
黛安点点头,
“我想,若是只有知府夫人一人,”
“定是无法突破这世间的桎梏,”
“可,若是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人一起呢?”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民意,总是能产生更大的力量。”
王虞心里有些惊奇。
“所以,你是打算?”
黛安狡黠地笑了笑。
“这还得,多亏太子给我创造了这个条件,”
“要不然,我也想不出这样的方法,”
“即使想出来,也不一定能执行。”
“可现在,我确实想要这么做。”
“我会想办法联络所有被太子送去婢女的家族主母。”
“我想,她们应该都会希望,能够改变现状。”
“你说,王大人,”
“如果全城半数的官员正妻,都要求合离,”
“她们会不会成功?”
王虞惊愕得张大了眼睛。
如果真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可真是……挺让人期待的,不是吗?
“黛安,你脑子里,还真是常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帮你。”
黛安笑着转了个圈。
“需要你帮我时,我自然不会吝啬开口。”
“我想先自己试试。”
“你说,难道太子随便往哪家塞人进去,都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吗?”
“难道就真没有哪家夫妻,是真心相爱的吗?”
王虞摇摇头,一脸鄙夷。
“那当然不是,”
“不然怎么不见,他往我王家为官之人家里塞人?”
“可见,他也是有选择的。”
“第一,官位不会太高,”
“第二,处在关键位置,”
“第三,原本夫妻关系就让人有机可乘。”
黛安满脸冰寒。
“有机可乘,和真让人乘人之危,是两码事,”
“太子固然可恶。”
“但这些为官的男人也难辞其咎。”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看到黛安的表情,王虞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大着胆子,略微红着脸,靠了过去。
接着,他伸手拉住了黛安的手。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大胆,最超乎礼法之事了。
“你放心,我日后,必定对你好。”
“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有机可乘。”
“一双一世,我必定许你一双人。”
面对王虞鼓足勇气,热烈告白。
黛安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往上涌,冲的她眼眶泛泪。
她等了一生一世,死过一次,才等来心爱之人这样的告白。
“好,我信你。”
她再忍不住,什么规矩礼法,什么人心向背,她都顾不上了。
她一转身抱住了王虞。
这下轮到王虞窘迫了,他脸都涨红了,东张西望,怕有人来看到,伤了黛安清誉。
可他终究舍不得推开她,而是轻轻也抱住了她。
温香软玉在怀,王虞却一丝邪念也没有。
他心里,只觉得无比安定,这就是对的人吧。
“黛安,今生能得你青眼,是虞之幸。”
两人就这样,相拥许久,不舍放开。
也不说话,也不再干别的。
谢叔齐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神色有些落寞。
虽然对他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可换了个身份,换了种命运,最终还是被黛安归为好朋友,不免让他感慨万千。
可他无论如何,也是不忍心伤害她的。
那他就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
如果能看到她幸福,那也罢了。
谢叔齐不再胡思乱想,转身又回到知府后宅盯着去了。
这事,还有些棘手。
晚一点再去告诉黛安吧。
黛安告别王虞后,又叫过齐成。
照例问了问他调查的情况,接着让他去给三皇子传信。
也是把她这“集体离婚”的法子告诉了三皇子。
等夜色擦黑,她终于等到谢叔齐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半天了。”
这么久才等到谢叔齐,让黛安一见了他就忍不住抱怨。
谢叔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无奈道。
“我不是没回来,而是看你和王虞卿卿我我,没好意思打断你们。”
“啊,你都看到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
黛安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
却笑得半分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下次你直接打断我们就好啦,正事要紧嘛。”
谢叔齐作为阿关,太熟悉黛安的套路了。
“我有时候真挺佩服你的。”
“每每都是大事当前,你还有心思谈恋爱。”
以前也是,黛安明明忙得已经像个永动的陀螺,却还是会抽空去见许凌。
“那当然,不然人该多焦虑啊。”
“有爱情调剂下,才能坚持下去嘛。”
“哎呀,不能跟你再瞎侃了,知府夫人怎么样了?”
谢叔齐和黛安都一秒正色。
“情况不太妙,”
“你也知道,那位夫人的院子里,现在都是那两位的人,”
“想做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我能挡得住明枪,却防不了暗箭。”
“你想,她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尚不清楚,”
“就说一日三餐,那两个人随便做点手脚,我也没本事提防。”
“我反倒是觉得,你得找个懂医术的人,先去看看,”
“我们才好知道,怎么防。”
黛安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你说得对,是我没想周全。”
“我原是分析她们的心理,觉得她们不会这么快下死手,”
“可你说得对,这些攻击,一定是暗地里日积月累的。”
“眼下离我发动,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看来,我们还是得先想办法,保住知府夫人这条命先。”
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
“信得过的,懂医术的,我还真没想到有谁,”
“你呢,有想到合适的人吗?”
谢叔齐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我想到了一个人,可……合不合适,我说了不算。”
“谁?快告诉我?”
“合不合适,我替你判断。”
黛安催促道。
“三皇子!”
“啊?他还会医术?”
黛安的震惊,来源于刻板印象。
皇子这样的人,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可能会有一技之长?
他们又不用养家糊口。
“你说的是真的吧?”
谢叔齐肯定地点点头。
“虽奇怪,却是真的。”
“主要是,山门之前有个供奉,医术很好,”
“就是他,解了三皇子的毒,让他活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将毕生医术传给了三皇子,”
“有点,久病成医的意思吧。”
“三皇子其实身上还有余毒未解,”
“那位供奉去世后,是他自己在为自己调养,”
“这些年来,才得以继续活着。”
“哎,这么说来,只有他了呗?”
听到谢叔齐说那位供奉已经离世,黛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看来只能去请三皇子出手了。
倒不是她不愿意。
三皇子本来也置身事中。
可问题是,那位皇子太傲娇了啊。
谁知道去请他帮忙,他又会怎样刁难。
她至今还记得,最初就是因为求了他出手,她就不得不签下了一纸卖身契。
想到这里,黛安忽然想起来,那玩意儿,还得早点毁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