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请愿书,从头到尾,已经将事情写的极为清楚。
可这事情的真相,却是乾贵妃始料未及的。
整个事件,竟然都是因为她儿子,也就是太子。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儿子,不但是天子骄子,还是未来就要当皇上的人。
“这不可能,皇上,这定是有人要陷害我儿。”
“太子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也不需要,做这些事啊。”
乾贵妃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有些暴躁。
“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子给这些官员家中,都赐了婢妾,”
“那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最终,不还是这些官员家中的正妻善妒?”
“竟还惹出这些事来,”
“竟还让这些事,传到皇上您和臣妾的耳朵里来?”
“可见,真是无法无天了。”
皇上看着乾贵妃,忽然觉得可以理解她。
但……
“贵妃的意思是,你觉得,这不是大事?”
他指了指贵妃手中推出来的请愿书。
“自然,男人三妻四妾,算的什么大事?”
“贵妃还未读完。”
“贵妃要不要,再仔细读一读?”
皇上的耐心在显而易见地减少。
“皇上何意?读来读去,不还是善妒而已?”
“善妒?”
“那若是这些婢妾,有心毒害主母,”
“而这些正妻,请求合离不过是为了求得一条生路呢?”
“这也是善妒之意吗?”
皇上的声调已经明显高了起来。
“贵妃,太子这次,做的太过了!”
“这哪还有半点,皇家威严?”
“官员,三品以下,每家每户都有你儿子赐下的婢妾,这些暗含杀机的婢妾!”
“这让他们以后怎么生活?”
“身为太子,不关心臣子,反而想通过这样不入流的方式,控制臣子,”
“真当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乾贵妃显然被皇上的态度震惊了。
“皇上,您还不了解太子吗?”
“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皇上冷哼一声。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也最清楚,他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过是为了自己顺意。”
“他是不是觉得,只要他想要的,朕这个当父皇的,就一定得满足他?”
乾贵妃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道。
“皇上息怒,太子必定不会有这种想法。”
“皇上可以立刻传太子过来,让他给您当面解释啊。”
“哼,证据确凿,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我不见他,让他好好在家闭门思过几日吧。”
“趁着这场风波并未扩大,朕也少不得替他周全,哎……”
皇上此时心中在想,太子此番作为,不又是拿捏了他这个当皇上的一次吗?
他多次三番替他亡羊补牢,可终究,这大华国,也离支离破碎不远了吧。
“来人,拟旨。”
“这次的事,纯属偶然,凡是前一阵得了太子赐下婢妾的人家。”
“主母都可自行处理掉这些婢妾。”
“但如若这样还不能消去心头之恨,我准她们合离。”
皇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桌上还放着一本南蛮战报的折子。
最近,落月部在西陵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已经将南蛮土地合并了大半。
他想起不久前见到西陵。
是个跟太子年岁差不多的青年人。
可人家已经能独当一面,为自己的部落打下江山。
他临走前,向皇上交代了跟太子合谋之事。
当时皇上将这件事一力压了下去,知道的人极少。
可那时,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已经有了罅隙。
他怎么能够,以己之土地,去笼络外族?
以外治内,跟与虎谋皮无异。
一不小心,就会引狼入室。
他已经将全部宠爱和权利给了太子,可他怎么还是不安心?
自家政务不管,天天去研究那些奇怪的方法。
这次的事也是……
太子最近蠢招频出,到底是何缘由?
“来人,去查,太子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接触了些什么人?”
他忽然想到这次承报请愿书的是王虞。
这个内定的王家下一代掌舵人,听说与老二交好。
与老三家那个乐坊的一个什么姑娘,情投意合。
作为王家人,他是怎么想的?
除了太子,他与所有皇子交好?
皇上有些奇怪,王虞明明有大才,连他自己,也惜才得紧。
可这样看起来,他的所作所为又让人捉摸不透。
哎,真不知道,他百年之后,这大华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在,自己还年轻,还硬朗得很。
“不过多费些功夫,”
“这江山,少不得也要替太子多顾几年。”
圣旨很快传遍了骊京。
一时间群情激愤,像是引爆了山洪火山。
当然,最激动的莫过于那请愿合离的一百位夫人。
一时间,大小官员都开始后悔,希望求得夫人们的原谅。
面对自由和家庭,也有人在家中婢妾被处置后,选择了继续现在的日子。
可是更多的女子,还是选择了自由。
她们也是选择了新的生活。
知府夫人,就是坚定选择合离的人之一。
真相大白后,知府才恍然大悟,他之前确实是被花英和绿拂蒙蔽了双眼。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夫人的好。
“夫人,请夫人一定原谅我。”
“咱们少年夫妻,风里雨里,一直过了这么多年。”
“你不能因为我一时糊涂,就要离我而去啊。”
看到知府夫人已经计划开始抬嫁妆,知府这才知道着急了。
“大人,你说得对,咱们少年夫妻,”
“我从16岁嫁你,我以为这几十年来,”
“你我情分已经极深。”
“可这次事后,我才发现,原来全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大人,你可想过,”
“不是我想离开你,而是此事所有人插手,我早已没命陪你了?”
知府夫人最在意的,其实还是知府全然不信任她。
甚至差点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我的错,我已知错了。”
“那两个贱婢,我早已打发了。”
“往后,还是咱们一家人亲亲热热过日子,”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迟来的承诺,已经完全无法激起知府夫人心里的涟漪了。
她默默地听着知府说完这些话,道。
“你我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
“破镜焉可重圆?”
“你心里,我过不了那个坎,此后余生,我没办法再面对你了!”
最终,知府夫人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知府府中。
黛安过去看时,发现她已在城外自己的一处陪嫁庄子里安了家。
“夫人已经决定了么?这样就好?”
黛安所指,是她原本计划,让知府夫人离婚后,再多要点赡养费。
可后来知府夫人只求了合离,拿回了嫁妆,其他的并未多要。
“是,黛安姑娘,这次多谢你。”
“谢谢说多了,也寡然无味,”
“不过没关系,日子且长,你且看着吧,”
“我总能报答你。”
黛安笑道。
“我不用你报答,你从此后好好为自己活着就好。”
知府夫人一脸轻松,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是,这庄子靠山靠水,又有大片良田,”
“原就是我嫁妆中出产最多的庄子。”
“我现在也是乏了,无事不打算去城里晃荡。”
“每日只在庄子里待着,自给自足,岂不美哉。”
黛安点点头,赞同道。
“没错,你现在最要紧,要养好身子。”
此前的中毒,让知府夫人的身体虚弱了很多。
这也是她不愿再待在高门后院中的原因之一。
现在一个人过日子,什么都自己说了算,多少轻松愉快。
“恩,你也代我谢谢三皇子。”
“三皇子天潢贵胄,竟能纡尊降贵,替我们这等人解毒,”
“实在是……令人意外。”
黛安难道。
“人命不分贵贱,”
“再说他不过举手之劳。”
知府夫人奇道。
“举手之劳……这话,姑娘说的,”
“哎,怎么说姑娘才好。”
她忽然掩嘴笑道。
“黛安姑娘,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
“待你如何呢?”
“他待我,不就是上待下,倒是没有不好。”
知府夫人的提问忽然转了个方向,让黛安一时有些奇怪。
“夫人怎么这样问?”
夫人笑道。
“说不定,殿下对你,不一般。”
这下黛安反应过来了。
可她想起三皇子那个万年冰山的样子,就觉得完全无法想象。
“夫人莫说笑,我这身份,怎么高攀得上。”
“再说,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跟殿下半分没有关系。”
知府夫人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此时,黛安并没有告诉知府夫人。
她费了这么大的劲,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把她摘出知府后宅。
因为知府与太子是撕虏不开的。
这下,总算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那边花英和绿拂被处置后,谢叔荣就得到了解脱。
同样得到解脱的,还有谢叔齐。
不过,五女这边的任务,却还并未完成。
黛安回到归燕坊,就见到了来找她的谢叔齐和谢叔荣哥俩。
“怎么?你俩的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
谢叔荣点点头。
谢叔齐可不敢点这个头。
不过,他还是立刻换了个话题。
“知府夫人今日离府,知府大受打击。”
“我原本打算盯着,怕出什么问题,”
“可没想到,他立刻就被太子叫了去,显然是那边有些回过味来了。”
“如今太子出了这事,被皇上禁足在自己府中。”
“无形中,也让太子名声受损。”
“虽然这次的事,是王家冲在了前头,不过他们如果有心,大概很快也能查到,是归燕坊在后面推波助澜。”
“所以,咱们得加快行动了。”
听了谢叔齐的话,黛安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忧色。
“我早知道,也早想开始,可总缺乏一个契机。”
谢叔齐眼睛一亮。
“说不定,你说的契机马上就要来了。”
“我记得你提过一次,若渔她们上次邀请知府,听到件怪事。”
“对,就是那个杂耍团的事。”
黛安猛的想了起来,这事到目前为止,还是和未解之谜。
“我今日跟踪知府去太子府中,也听到几句话,”
“正好说的就是,下个月,”
“说是原本下个月要办的事,太子想提前发动。”
“可知府百般为难,说这事兹事体大,”
“他在相关人员里面,不过是个最小的官,”
“这一应准备,都是奔着下个月去的,”
“现在突然提前,他怕是应对无能。”
“后来太子气坏了,砸了一堆东西,就把他赶了出来。”
“说你不肯做,自己主动请愿来做的人,也无穷无尽。”
黛安听完这话,直觉确实事有蹊跷。
“看来太子和知府密谋的,是件天大的事。”
“可能是什么事呢?”
二人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只好来到了三皇子府中,同时叫来了王虞。
自三皇子和二皇子联合以来,回回议事,其实都是王虞出现。
从来不见二皇子的踪影。
但王虞好像对此也很是无奈,毕竟是二皇子自己对政务毫无兴趣。
几人听完谢叔齐的说明,又议了半晌。
黛安低声问王虞道。
“你记不记得,上一世有这样的大事?”
王虞摇了摇头。
“上一次,原本就是太子勾结西陵,干了些勾当,”
“可这一次,西陵已经与他断交,莫非是其他部族?”
可想起南蛮最近被西陵搅得天翻地覆,大家又觉得不可能是这事。
“你上次说的,是杂耍团?”
三皇子突然开口问黛安。
“是,说是杂耍团来骊京几个月,但要看热闹,却只能是下个月。”
三皇子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试探着说道。
“杂耍团的热闹,只有下个月能看到,却不是因为杂耍团要走,”
“而太子的大事,就定在下个月发动。”
“那么如果连起来看,”
“是不是说明,就是因为这件大事的发生,”
“才让看热闹,只能在下月呢?”
黛安突然插嘴。
“难道这杂耍团,是太子的人?”
“应该不是,杂耍团每年都会来骊京,从前,也不见太子对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照。”
王虞说道。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事,让热闹没有了呢?”
“这跟太子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