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提举名叫孟忠厚,是宋哲宗的孟皇后的侄儿。
孟皇后被宋哲宗罢黜了皇后之位,贬为庶民,却因祸得福,在靖康之变中,所有的后宫嫔妃都被抓走了,唯独她幸存了下来。因为金国人并不知道还有这一位被罢黜的娘娘生活在京城里。
后来康王赵构登基为帝,建立南宋。他要使自己的皇位名正言顺,就需要得到皇室长辈的支持,于是求助于孟皇后。恢复了她皇后名号和待遇,尊为太后。
孟太后便帮助宋高宗赵构理顺了他皇位的承继,并为他撑腰,使得一盘散沙的朝廷权臣很快聚拢在了赵构的南宋小朝廷里,这才把南宋的朝廷班子搭了起来。
所以宋高宗对孟太后非常感激。重用她的侄儿孟忠厚担任心腹衙门皇城司的提举。
即使在孟太后去世之后,依旧让他继续担任这个只有皇帝心肝豆瓣才能担任的职务,并信任有加。
皇城司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负责调查谋反等涉及朝政安危的重大案件,是皇帝赵构直接监控朝野上下的重要工具。
秦桧一直想拉拢孟忠厚,进而将皇城司掌控在自己手里。但是孟忠厚人如其名,为人非常正直,不愿意与秦桧同流合污。
这让秦桧很恼怒,一心想找他的把柄,将孟忠厚拉下马,再安插他的人掌控皇城司。
可是,秦桧三番五次找孟忠厚的麻烦,却因为没有拿到孟忠厚犯错的真凭实据,一直没能扳倒对方。
这一次,秦桧的远房侄子秦涧在皇城司的手里暴毙,正是他再次对皇城司发难扳倒孟忠厚的机会。
秦熺深知养父秦桧的心思,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他对秦管家说道:
“解剖不能让别人插手。你叫上御史台的秦仵作,带人立即返回嘉兴县,让他去解剖,然后宣布秦涧的死是皇城司滥用私刑,严刑拷打逼死了无辜之人,我再叫御史台介入,认定秦涧无罪,属于无辜被抓。
由此一来,便可以认定孟忠厚御下不严,将无罪之人刑讯而死,必须引咎辞职。嘿嘿,这样父亲大人便可掌控皇城司了。”
秦仵作是御史台的资深仵作,也是秦家的走狗。
秦管家急忙躬身答应。
……
临安府,皇城司。
皇城使孟忠厚正在跟自己女儿孟晓梅说话。
孟晓梅是皇城司的一名女护卫。她从小就酷爱舞枪弄棒,得名师指点,身手高绝,又非常喜欢冒险,虽然因贪吃长得很胖,足有二百多斤,却身手敏捷,身轻如燕。
这姑娘从小被姑奶奶孟太后宠坏了,闹着要进皇城司当侍卫。孟太后不忍违拗,到底说服了孟忠厚让她进入皇城司当了一名侍卫。
在得知秦涧是秦桧的远房亲戚之后,葛江就知道大事不好,他区区一个勾押官可镇不住,立刻用八百里加急将这消息报到了临安皇城司。
临安府跟嘉兴县紧挨着的,所以消息很快被送到了。
孟忠厚立刻就意识到秦桧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手脚,所以当机立断,把自己女儿派出去主持这些事的处理,不能让秦桧玩弄手段害了自己。
孟忠厚将一块令牌递给了孟晓梅:“这是皇城令,见到此令,如见为父本人,必要时你可持此令调动皇城司人马便宜处置。”
“女儿明白!”
孟晓梅接过了皇城令。
这令牌是皇城司使的信物,凭借令牌可以以皇城使的名义下达指令,调动皇城司的人马,也可以直接对地方官员发号施令。
由于皇城司是皇帝的心腹衙门,所以皇帝宋高宗授权皇城司可以直接处置五品以下官员,事后再禀报皇帝。对四品以上的官员,则需要事先禀报皇帝决定后才能动手。
因此,凭借此令,孟晓梅对五品以下官员,犯罪证据确凿时,可以直接下令抓捕,动用刑罚逼取口供。
孟晓梅领了令牌,带着一队皇城司侍卫,骑马飞奔,连夜前往嘉兴县。
县衙大牢死囚牢房。
薄聪正在睡觉,被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看,牢房里进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听着声音威严但是带着娇嫩,还以为是个窈窕少女。没想却是一位健硕的胖妞。
这胖妞穿着皇城司的侍卫服装,挎着腰刀,那一身肥肉,都快把特大号的侍卫服撑破了。
一张圆脸,浓眉大眼,有几分英气,皮肤倒很白,因为丰满的缘故,双峰格外挺拔。
于是她双手环胸,故意挡住了最引人注目的部位,眼中带着审视。
她也在打量着薄聪。
见薄聪身材清瘦,眉目清朗,只是脸色很苍白,个子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脸上大概是躺在稻草上睡的原因,有些横竖的压痕,颇有几分狼狈。
看她的眼神并不躲闪,目光澄澈而明亮。
孟晓梅亮出了自己的皇城司侍卫腰牌:
“我叫孟晓梅,是皇城司的侍卫,我父亲孟忠厚是皇城司的提举,也就是皇城使。
我这次奉父命而来,要调查秦涧离奇死亡这件案子是否与我们皇城司有关。
听说你负责尸体解剖,你是查清死因的关键。我希望你能够不被外人胁迫,查清秦涧死亡的真相。
如果有人敢胁迫你,我会保护你,确保你的安全,这一点请你放心。”
薄聪饶有趣味的看着她说道:
“原来是皇城使的千金,我还不知道在大宋女子也可以当侍卫。”
“闲话少说,时间不多了,咱们开始解剖吧。”
“等等,有件事我得先弄清楚。”薄聪却还是坐在被子上,望着她,“之前你们皇城司的勾押官葛江已经来找过我,让我务必帮你们把责任推干净,不能牵扯到你们皇城司,你是不是也是这个目的?”
孟晓梅却摇头:
“葛江这么说是他存有私心,我会教训他的。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需要你帮我们推卸责任。我们皇城司不会弄虚作假,我们要的是真正的死因。”
薄聪点头,作为法医,他当然不会不管事实真相做出虚假的结论。
胖妞能这么说当然值得赞赏,不过不知是真是假。所以他眯着眼追问了一句:
“你……确定?”
孟晓梅朝着他一笑,胖脸嘴角竟然露出两个小小梨涡。
“我确定。”
就在这时,一个皇城司的侍卫急匆匆进来,在孟晓梅耳边低声道:“秦家的人正往这边赶来。”
孟晓梅点点头,略一思索,又看了看墙顶处的小窗户,已经开始微微泛白,她道:
“解剖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
天亮了。
秦管家带着御史台的秦仵作和他几个徒弟,在一众家丁护卫下,急匆匆地从临安府赶到了嘉兴县衙。
正在县衙后宅喝茶的曲知县听到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太师秦桧家的管家带着人来了,他不禁吓了一跳,手一抖,茶盏翻倒,滚烫的茶水正泼在他大腿上,把他烫得呲牙咧嘴的。
曲知县有心换一套官袍,可是又怕秦管家等久了恼怒,只能用宽大的袍袖遮挡着淋湿了的官袍,急匆匆带着人从后宅出来迎接。
皇城司的勾押官葛江也得到了通报,骑着马带着一队侍卫也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县衙院子里。
秦管家坐在一把宽大的铺着锦绣垫子的太师椅上,正翘着腿,表情冷淡。
他这个大管家出门都是有家丁扛着他坐惯了的太师椅的,到哪都是,要时间稍久便要坐在椅子上的,显出了秦家的做派。
眼见曲知县来了,秦管家也没起身,依旧翘着腿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秦涧少爷的尸体在哪?”
“在牢房里。”
“本管家奉我家少爷之命,带御史台的这位秦仵作前来亲自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