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又穿越了?
安娜抬头,天空黑得骇人没有一丝星光,自己还穿着那丑陋的橘色防护服。
校门大开着,镌刻着“朱雀岐黄医学院”的金属牌匾,反射出淡淡的辉光。
学校里路灯亮着路上空无一人,连草丛里都没有蛐蛐的鸣叫声,寂静如真空一般。
安娜愣在原地,回到熟悉的地方并没有让她的神经放松,因为转过身,本应该矗立在路边的公交站消失了,马路对面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安娜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空,踌躇着没有走进学校,而是沿着围墙一路向前。
很快,她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学校侧门外的小巷,是以前他们下课最爱来买小吃的地方,街对面是教职工家属院。
而现在小巷消失了,紧挨着学校的,是原本应该在两条街之外的附属医院。
安娜脊背发凉浑身汗毛倒竖,她在这里上大学,毕业后留校担任研究员,在家属院分到了房子,固定时间坐公交车去医院上门诊,现在这一切变得如此陌生。
她继续向前走,沿着附院的外墙来到正门。
附院的急诊门前还停着几辆崭新的救护车,门诊大厅的地面刚被保洁阿姨打扫过一尘不染。
依旧没有人,医院好像上一秒还在门庭若市地正常营业,下一秒所有的人就原地蒸发了。
安娜大着胆子走进门诊大厅,电灯自动亮起,她抑制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走向角落里给病人提供热水和简餐的小超市。
这里的暖色灯光和五彩斑斓的食品包装,比外面森然的白炽灯让人舒服很多。
安娜拿起货架上的饮料和零食吃了起来,这熟悉的味道比压缩饼干香多了。
吃饱喝足,安娜起身向药房走去,出于职业素养,她觉得应该给自己打一针破伤风。
医院的药房很大,像迷宫一样,她以前也没什么机会进来,望着琳琅满目的药品,凡是觉得用得上的就往怀里揣。
她也没想过,这些东西能不能带出去,或者,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回到那个危险的剧情里。
但她是个做事严谨的人,自己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里,一定该做点什么,有备无患。
走着走着,眼前一花,她又回到了昨晚下榻的病房。
安娜愣了几秒,使自己重新清醒。
天光大亮,没有鸟儿的歌声,只有怪兽的吼叫。
拿起床头的智能眼镜戴上,面板仍是代表安全的蓝绿色。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打了个番茄薯片味儿的饱嗝儿。
打开随身的医药箱,从药房里拿的那些药果然都在。
安娜:哇,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外挂吗。
她欣喜不已,如果是这样的话,逃出生天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她起身来到隔壁病房,杰克还昏睡着,其他人都不见了,但装备还在。
也许只是去探索,没叫自己吧。
她这样想着,刚好抓紧这个空挡,用空间里带出来的药给杰克治疗。
安娜谨慎地撕掉药品上的标签,给杰克重新清洗伤口,这样糟糕的环境很容易感染,再出不去的话截肢都保不住命的。
过了没多久,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博伊斯推门进来脸色铁青。
“里克特上尉,你刚才去哪了,这些药品是哪里来的。”他质问的语气像是在审讯犯人。
安娜心头一紧,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自己梦里去到那个空间的时候,会不会这个世界的肉体也跟着消失了呢。
所以她在那边吃东西醒来真的有饱腹感。
他们早上发现自己没在房间,以为她是单独离队。
“我......我去找洗手间,然后发现了这些药品,觉得还能用,就带回来了,然后发现你们都不见了......”安娜故意用很委屈的语气说。
博伊斯看起来很生气,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瑞达尔少爷不耐烦了。
“人都在就赶紧走吧,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原来,昨天外界突然重新搜索到了他们的定位,虽然通讯没有恢复,但边境连夜派了车队来接他们。
安娜:看来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
两辆军绿色的装甲越野车和一辆白色的医疗车停在楼下,博伊斯上校跟另一名军官敬礼握手,保镖为大少爷打开头车的门,杰克被用担架转运,安娜也跟着上了车。
这辆医疗车足有四五十平米大,分隔出驾驶室、污染区、缓冲区、手术室四个车厢。
安娜根据雅典娜的提示,在污染区脱下防护服,到缓冲区换上手术衣,再进入相对无菌的手术车厢。
杰克躺在手术台上,已经麻醉,衣服被剪开,伤口完成二次消毒。
手术台旁站着一个八爪鱼样的机器人。
车子开动了,引擎轰鸣声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即将把他们从蛮荒带回文明世界。
“安娜医生,快开始吧。”说话的是护士夏奇拉。
“主刀医生呢?”
安娜确信,手术室里只有自己和护士,她的目光掠过躺着的病人落在那八爪鱼身上。
“当然是您来主刀了。”
“啊。”安娜蒙圈了。
夏奇拉看出安娜的疑惑,解释说:“我们这里不比地下城,医疗资源实在有限。每个哨所只配备一个医疗站,站长是这里唯一的医生,但很不巧他休假了。我知道您刚刚脱险,一定很疲惫,但看在病人的份上,拜托了。”
安娜觉得对方在PUA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好久没做手术了。”她讪讪地说,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假装晕倒了。
“如此小手术,对您这样的医生来说,小菜一碟啦。”夏奇拉转身对八爪鱼说,“手术开始。”
八爪鱼瞬间被激活,八只机械臂张牙舞爪地开始工作。
安娜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翻江倒海。
你们管这叫小手术!我上辈子是个学中医内科的,现在被赶鸭子上架,要主刀一台四级手术,这TM比打怪兽还刺激啊!
安娜眼神坚定,口罩掩护住因紧张快要被咬破的嘴唇。她正握手术刀,沿刺破皮肤的骨碴切开,皮瓣,脂肪,筋膜,肌腱,一层又一层。
她平时的工作都是在学校搞搞研究,看病只管把脉开药。这种手术她从前实习的时候跟过两台,只是当二助见见世面从未想过以后还有机会上手。
那台八爪鱼样的器械可帮了大忙,它站在安娜身边,两只手固定住施术部位,一只手举着透视仪,一只手剥离重要神经,一只手持止血钳,一只手持吸引器,一只手举着电钻,还有一只手拿着纱布在给安娜擦汗。
护士夏奇拉第一次越过边境,兴奋又好奇地从后车窗向外看。车队的目标很大,吸引来了几只小型妖兽追击,被军车顶上自带的激光炮打爆。
这个世界的科技至少领先安娜的时代一百年,这台多功能手术助手是从白银城的医院里淘汰的,到了地表又成了稀罕物件。
它能让一台原本三四个人合力才能完成的手术,变得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
安娜努力回忆着实习时看到的、学到的,把碎裂的骨片一点点拼好,用钢针固定住再上钢板。
在智能仪器的辅助下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复位固定时,安娜感觉到运行中的车子停下了,应该是安全返回边境了。
安娜把杰克的患肢缠得里三层外三层,用绷带挂在胸前。
监护仪上一个字都没有,她勉强能从心电图的波形判断出,患者生命体征较为平稳。
终于结束了,安娜摘掉被氧化干涸成深褐色血痂沾满的橡胶手套,手心全是汗。
她在悬空的智能显示屏上指指点点,一片抽象的符号中,她不知选中了哪一个,莫得感情的AI女声突然响起,“杰克,男,21岁,血型A,血压......”
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电子病历,又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那短视频旁白般的声音才消失。
为避免继续露怯,安娜向护士口头下达了术后医嘱,然后飞快地跑路了。
走下医疗车,外面的场景已经完全变了。
安娜扯下口罩,猛吸两口新鲜空气。
她正身处一座军营当中,顺着车尾的方向,能看到一堵高墙,墙上有塔楼、激光炮、高压电网,想来这就是所谓边境,把怪兽隔绝在地表人类聚居的绿洲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