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一个恶魔认为自己凌驾于契约之上呢？它能挣脱束缚吗？毕竟，契约不也是虚构的概念吗？”

“也许，如果所有魔族都决定一致无视契约，就有可能使所有言语和承诺失效。但是，我们整个种族的意志和信念会约束那些背离契约的少数派。同样，你们人类所遵循的大多数概念，实际上对你们毫无约束力。”

“比如法律？我想你知道，这种概念并不能平等地约束每个人。”

“不是法律，它们毕竟是暂时的，是根据你们统治者的意愿和时代变迁而定的。”

“那是什么？”科林问道。很久以来，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就像导师面前的学生，被比他更有智慧的人的话语所陶醉。

“像你们这样的人类，是的，你也不例外，对时间的观念矢志不渝。毕竟，在你们中间，不是有许多人类毕生都在研究时间，并为‘日’、‘周’、‘月’、‘季’、‘年’等概念命名吗？”

“但这些都是基于事实的不可侵犯的概念。”

“真的是这样吗？还是你仅仅相信它们是？你如何确定今天就是今天，而不是三百年后？你如何保证时间是对的？你只相信别人所相信的，而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并不比你更了解情况。”

科林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当他思考恶魔领主的话时，他意识到时间不过是人类坚信固定不变的众多事物中的一种，但实际上，时间的短暂性并不亚于界定边界和教育民众服从的法律。

“你让我长见识了。”科林最后回答道。

“只有愿意倾听的人才能得到智慧。”玛门回答道。

脚步声在隧道中回响，科林于是向恶魔领主致意。

“在你的协助下，我最多几天就能完成这件事。我祈祷马斯克已经开始准备了，不用等我。”

“当然，你的同伴很勤奋。你的那两个仆人也在我的金色大厅里找到了避难所。他们在等你回来。”

科林礼貌地点点头，玛门化作金色的薄片散落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灰尘。

“……不要浪费……时间……”

当恶魔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石壁中时，走近的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大，最后西瑞利斯和四个卫兵出现在面前，其中两个显然是巫师，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显眼的武器，穿着宽松的盔甲。他想，人类总是根据自己的角色来穿衣服，真是有趣。

“来得正是时候，”科林回答，好像他早就料到他们会到来。

西瑞利斯眯起眼睛，他的随从散开，两人用剑指着他，另外两人在他们身后，举起双手，等待吟唱魔法的信号。为了消除他们的紧张，科林把契尔放在附近的一块石板上。

“我现在已经无法判断你的工作进展了，”顾问说，背后隐藏着一种无言的指责。

“你在责怪我吗？”

“很明显。”

“什么原因？”

西瑞利斯没有理他，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要杀死这两个卫兵？”

“他们试图阻止我。”

“阻止你做什么？”

“我答应你的事。但他们太弱了，所以一下就被杀死了。”这只是半真半假的话，虽然他们试图阻止的是他召唤玛门。“他们并不像你承诺的那样忠诚和服从。”

西瑞利斯被他的话激怒了，认为这是对他个人的侮辱。“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你的工作到现在没有进展。”

“你以前试过召唤大恶魔吗？”科林指着房间中央附近铺满地板的复杂图案问道。

“没有。”

“我也没有。我并不知道这种召唤会涉及到什么，但我知道它可能会对附近环境的稳定性产生别的影响。”这又是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实际上，玛门有防止别人刺探的魔法光环，尽管这只是为了向祖父而不是顾问隐瞒他们之间的互动，但老人拥有刺探他的能力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他没有其他合乎逻辑的解释来解释他是如何协调所有的皇家卫兵，他们之中有一部分在南边数公里外的维吉玛城区中执行任务。西瑞利斯的探查能力也说明了王室臭名昭著的定位能力，无论敌人走到哪里，也无论他们藏得多好。

西瑞利斯缓缓地点点头，默默承认了这一点，他也就不再指责了。说到底，比起两个能力平平的卫兵，他更需要科林。这次科林是占了上风。

“我们会留下来监督剩下的仪式。”

“大人，行动怎么办？”一位巫师问道。

“没有我们，他们也能应付；这是最重要的。少校有能力做出正确的选择。”

西瑞利斯向科林礼貌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工作。

科林在面具下狰狞地笑了笑，然后吸了一大口里面的“迷雾追忆”，把它从脸上摘了下来。他把面具塞进身上穿的魔导师长袍的一个深口袋里，稳稳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走到精心制作的仪式圈边缘，跪在为受邀请者准备的小圈内。

与那些超出这个特殊圈子范围的人不同，他不会受到召唤出来的大恶魔自然散发的任何魔法或灵气的影响。通常情况下，要完成无懈可击的契约绑定，这种影响是至关重要的，但在这里却并非必要，因为仪式中包含了契约，他只需唤醒仪式即可。但是，他面对的是不朽大魔王，在所有魔族和他们的后代中，不朽大魔王拥有最具破坏性的自然灵气，所以这是连玛门都建议采取的预防措施。

祖父曾经说过，一个新生的不朽大恶魔可以在几天内毁灭一座城市，而像莫西拉那样的贪婪大恶魔则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互补型大恶魔的两个个性可以共存，它们之所以强大，并不是因为它们比普通恶魔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储备，而是因为它们可以将两半身躯的性质以危险的方式结合起来。另一方面，“冲突型恶魔”的两个灵魂是对立的，它们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但也不断经历着内心的斗争，因为它们的两个灵魂都试图压倒对方。

傲慢魔王与其他恶魔交融时，往往会产生冲突型恶魔，这也许并不奇怪，因为它们的灵魂是不可屈服的，具有压倒性的力量。傲慢毕竟是七邪中第一个堕落的神灵，仅凭灵魂的纯粹力量就能催生出傲慢魔王及其领地。

像傲慢与懒惰各占一半的不朽魔这样的大魔神，从未有过稳定平衡的时候，因此它们根本无法被控制。然而，玛门所构建的仪式的天才之处在于，它没有控制的企图，只是一个简单的交易，任何恶魔都会欣然接受，尤其是懒惰占据主导地位的恶魔。

科林将手放在玛门亲自画的符号上，他感到非常有趣的是，顾问和他的随从都从他身边退后了好几步。实际上，由于科林占据了唯一的安全地带，他们根本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