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嬴政看着奏案上的黄纸,目光如炬,若有所思。
纸张上,赫然印有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赵高。”
“奴才在。”
“派人去将那个老顽固召进宫。”
能被嬴政称为老顽固的人,普天之下,只有寥寥数人,而已知行踪的,便只有当前儒家之首——孔知。
“陛下...您也知道那老家伙的牛脾气,奴才怕是请不动...”
“你把这个带上,朕就不信那个老顽固不动心。”
嬴政说罢,将那张纸抛给赵高。
咸阳城,孔府,儒首孔知端坐在首席,他的身前,站立着一群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号,全都身穿儒袍。
“那个秦立的消息,诸位可曾探听到了?”
见众人全都沉默不语,孔知有些失望: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此人开创了一个流派,近日,不少学子都沉迷在这种文体之中,只是所做文章,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说到这,孔知的老脸有些微微发烫,他也尝试过好几次,写出来的东西也是一言难尽。
“此等大才,却不是我儒门中人,可惜可叹,听说此人尚且年幼,虽说启蒙稍晚,但若是由老夫亲自调教,他日或能鹏程万里,诸位,还请大家竭心尽力,将此人寻出。这,或许是我儒家的一个契机。”
言惊四座,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儒首,去年可是说过,在有生之年,只招收最后一个关门弟子,用尽毕生所学,呕心沥血,为儒家培养出一个继承人。
震惊过后,是深深的嫉妒,没想到儒首,竟如此看好那个秦立。
“儒首!不好了!赵高那阉狗来了!”
一个儒生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慌什么,暴君都奈何不了我们儒家,何论阉狗乎?”
孔知衣袖一甩,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中车府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有何贵干?”
孔知用词虽然客气,可语气中却饱含不屑,甚至,都没有用正眼打量赵高一下。
除了始皇帝,何人敢如此蔑视于他?赵高心头火起,却是很快就压制了下去,毕竟,那是让陛下都感到头疼的存在,他一介奴仆,更是无计可施。
平复了一下情绪,赵高皮笑肉不笑:
“陛下有旨,还请孔老先生进宫一叙。”
“烦请中车府令回禀一声,老夫这两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入宫了。”
“孔老先生别急着拒绝,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你今天就是把和氏璧拿过来,老夫依旧是身体...”
“咦?这是什么?”
看着赵高手中那从未见过的物品,孔知呼吸一滞,虽不知是何物,但他有一种直觉,那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他三步并作一步,飞身来到赵高身旁,将那张纸给拿了过来。
见孔知那急不可耐的模样,赵高不由心头暗爽:
“孔老先生当真是身体康健,老当益壮。”
没空搭理赵高的揶揄,孔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纸和纸上的文字。
“带我去见陛下!”
......
皇宫正殿,嬴政面带寒霜,冷冷地盯着孔知,目光锐利如剑,不发一言。
这两人宛若宿敌,早年间,嬴政还是十分欣赏儒家学子的,但后来,逐渐发现,大多数儒生都迂腐至极,喜欢说古道今,事事以古人为榜样。
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那群腐儒,竟给公子扶苏洗脑,妄图恢复分封制,这如何了得,一怒之下,嬴政下令焚烧儒家部分引人发迂的典籍。
身为儒家之首的孔知,自然无法忍受此种行径,梁子,便从那时开始结下,并且愈演愈烈。
来自始皇帝的威压,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孔知只感觉头顶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他堂堂一代儒首,往日里,面对帝王威压,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如今却是因为一张纸,乱了心境,而嬴政则是趁虚而入,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僵持片刻,孔知终究是抵不住压力,作揖行礼道:
“参见陛下。”
“免礼,赐座。”
见对方服软,嬴政也不再刁难,贵为始皇帝,他的胸襟远非常人可比。
“陛下,这纸...”
“他日,这纸,可以印制你儒家典籍。”
李斯昨日展现出的小心思,嬴政自然明白,当然不能坐视其一家独大。
嬴政雄心壮志,他想重现百家争鸣之盛况,只是帝国才刚刚成型,他的手脚,被许多更重要的事束缚着。
如今有了这纸张的出现,也许,不用太过费心,就能完成此项壮举。
“多谢陛下!”
孔知激动起身,又施了一礼,这次行礼,恭恭敬敬,不再敷衍。
“他日焚书之事,是朕冲动了。”
瞳孔猛然扩大,孔知愣愣地看着嬴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陛下...万年...”
不管是不是真心,就这份胸怀来说,孔知心服口服。
“朕有件事拜托你。”
孔知心头刚刚升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只是一场交易么...’
“陛下请说。”
“朕有个儿子,公子轩,朕要你将他收为弟子。”
闻言,赵高大惊:
“陛下!不可啊!您忘了公子扶苏...”
赵高的话还没说完,便让嬴政一个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陛下就不怕老夫将公子教成陛下口中的腐儒?”
“人腐则书腐,朕相信轩儿。你乃圣人之后,又是儒家之首,当今天下,论起学识,无人能及,也只有你,才配当轩儿的老师。”
每当想起秦轩那随心所欲的书法,嬴政就感觉心口发堵。
闻言,孔知皱了皱眉,沉吟一番之后缓缓道:
“陛下,老夫年事已高,当初曾对门人说过,有生之年,只招收最后一位关门弟子,所以,只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罢了,你下去吧。”
闻言,嬴政也不强求,摆了摆手。
孔知却是没有立刻离开,反倒在原地踌躇起来。
嬴政看出了他的顾虑:
“儒家典籍,照印不误。”
愣在原地,孔知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以前相处过两次,话不投机,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他对这位大秦的统治者,了解其实不多,之所以称其暴君,不过是为了报焚书之仇。
今日是首次如此心平气和的谈话,言行之间,他愣是没看出一点暴君的影子。
难道是传言有误?还是这暴君,改了性子?
“多谢陛下,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罢,反正老夫现在还没找到满意的弟子,倒是可以给公子轩一个机会。”
“放肆!公子轩何许人也!需要你...”
给了赵高一个冰冷的眼神,嬴政示意孔知继续说下去。
“只要公子轩三日之内,能写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等绝句,老夫便收他为关门弟子。”
每当读此佳作,孔知就惊为天人,他沉浸在那种意境中,无法自拔。
完全没注意到,嬴政和赵高两个人看他的眼神,古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