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笨!阿母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的人!连个火都不会烧!”
周三蛋拎着竹条甩来甩去,一点儿忙不帮,反而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我只说一次,闭上你的嘴周三蛋。”
贺子宁蹲在灶口,被吹得满脸黑灰。
那火焰仿佛已下定了决心要与世长辞,仅剩下两颗孱弱的火星,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全无半点要燃起希望之势。
“二丫啊,怎么还没燃起火,待会儿你爹还要下地呢,饭做不好怎么有力气啊。”周母指责着贺子宁,但并没说出什么重话,不像周爹一样,脱口就骂。
“我......咳咳......我再试试......咳咳......”
贺子宁何时曾体验过如此原始的烹饪技艺?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只需轻轻一旋,燃气灶的火焰便会自动跃起,与眼前这需要用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点燃火焰的情景截然不同。即使成功点燃了火焰,它也会在短暂燃烧后熄灭,让原本应是简单的烹饪变得困难重重。
“我来吧,你去煮饭。”
周母无奈地和她换了位置,贺子宁终于逃出生天。
“这饭......怎么煮?”看着面前这一堆草,贺子宁又开始头疼。
“阿母油呢?”炒菜不放油哪里能行,水煮菜可不好吃。
“你糊涂了?咱家除了过年什么时候见过油星?你是不是馋了?”周母半是嗔怪半是打趣着贺子宁,语气里带了些难以言喻的心酸。
“馋嘴怪!略略略......”周三蛋还在一旁搅乱,贺子宁扬起锅铲砸过去,对方立马跑得连人影也不见了。
“别老欺负你弟弟,日后你还要仰仗着他呢。”周母看不过贺子宁这样对待周三蛋,忍不住出言劝阻。
“我仰仗他?阿母你别说笑了,我有什么好仰仗他的?”
就周三蛋那个样子,哪里是靠谱的!仰仗他?去监牢里看他才是真的吧!
“日后你出了嫁,娘家有几个兄弟总是好的,能帮你撑腰。将来你大哥考了功名,做了官肯定顾不上你了,就你弟弟值得仰仗了,你还不对他好些?”
不得不说周母是有些幻想在身上的。
别说周一郎考功名了,这年头功名是这么好考的?每年那么多名落孙山的,你怎么保证里面一定没有周一郎?
再说周三蛋,年纪轻轻就一副无赖泼皮样儿,还指望他?谁都指望不上他!他不反过来给周家找麻烦就算祖上有造化了!
贺子宁是看出来了,就周爹周母这溺爱程度,周家早晚被周三蛋连累完蛋!
“二丫......二丫!”
周母的几声呼唤把贺子宁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不再多想,把洗干净的菜一股脑都扔下了锅......
夜晚,旷野的风吹过庄稼地,带着成熟作物味道和几声狗吠传到每家院舍里。
贺子宁听着家里人都睡了,便轻手轻脚从自己的破屋走到了地窖旁。
“胖大叔......”她小声喊了一句,下面回给她一个浅淡的咳嗽。
见四处无人,贺子宁小心下了地窖。
“快吃吧。”她递给王勉一块干巴巴的菜饼子,连点汤都没有,就让人梗着脖子硬咽。
“......”
王勉显然被这玩意惊到了,他不可置信地把菜饼子来回翻看,确定上面没一点儿油星,不由得眼睛翻白,扬手就要扔,却被贺子宁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别糟蹋粮食,这可是我今天的口粮,特意省下来的,你还嫌弃?”贺子宁接过菜饼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递了过去。
“唉......想我王勉何时沦落到如此地步!荀显......日后我若能翻身,定让你付出百倍代价!”
说罢,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干硬的饼子,似乎把眼前的饼当作了某个人,一口一口咬得大力。
“你和那个叫荀显的有仇啊?”贺子宁发誓不是故意打听的,她只是觉得对方在那吃,自己隔这儿蹲着有点儿尴尬,便想找点儿话题来聊一聊。
“哼......有仇!有大仇!”王勉愤恨不已,更加用力咬了一口饼子,嚼着饼子的牙齿几乎都要摩擦出火星子。
“咳咳......找点水来!”王勉被噎得不行,他甩甩手,示意对方去拿水。
“准备着呢......真是个大爷,吃饭还要别人伺候......”
贺子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水囊递给王勉,继续托着腮蹲在一旁看着他,希望他能把故事给讲完。
“小丫头,你要是知道勉爷以前......你还真得称呼勉爷一声老爷。”这人吃饱了就开始满嘴跑火车,贺子宁觉得他嘴里没一个能信的字,便有些意兴阑珊了。
“小丫头,明日你帮我去镇上探探消息。”
“探什么消息?”贺子宁来了点兴趣,但她表现的却是满脸的抗拒。
欲擒故纵,她深谙此道。
“你注意观察一群人,面白无须,身量不高,穿着袖衫戴幞头的,气质和我一般无二。你这么聪慧,一看便知。”
王勉扫了贺子宁一眼,眼神中有些意味不明。
“你是不是想说......一群太监......”贺子宁将话挑明。
果不其然,王勉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他看着贺子宁,逐渐泛上一股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带着些许寒意。
“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一个乡野丫头懂得不少。”
“其实,你......”
贺子宁没有说完,但对方显然明白她要说什么,呼吸声一下就变重了。
王勉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凶狠,手中的匕首直直地抵在贺子宁脖子上,只要他轻轻一划,这颗脑袋就会和身体分家。
“不该你知道的事少打听,我可不想水灵的小丫头年纪轻轻的便殒命。”
王勉肯定平时溜须拍马惯了,他脱口而出“水灵丫头”几个字,刚说完就愣住了,但他还是接着说下去了,不然气势就弱了。
“我帮你就是了,不过要有好处。”
贺子宁其实没想黑他的,但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如果不要点好处,对方估计也不敢信她,说不定真嘎巴一声把她噶了。
感情不是绝对的,但利益是。
反正王勉现在也有求于她,她趁机敲竹杠,会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只是个钻到钱眼里的小精明,只要让他感受到自己对其没有威胁,便好逃脱了。
“你要什么?”王勉果然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下匕首。
“金锭,要上次的两倍!”贺子宁狮子大开口。
一块金锭就够生活好几年了,她还想贪图两块?真真是个利己精明人!
王勉放下了手,嘴角露出笑容讥讽贺子宁道:“小丫头连银锭都没见过吧,竟敢开口要两倍的金锭?也不怕胃口把你的胆子给撑破!”
“能不能撑破就不劳您老操心了,只要钱给得到位,您别说让我打听消息了,就是让我嫁给你,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贺子宁故意刺挠王勉,他一个太监娶妻说出去叫人笑话,她就是为了寒碜他,让他划破自己脖子!
“哼......好!这话在我面前说说我倒不会要了你的小命,若是让荀显听着了,你会明白什么叫想死都是种奢望!”
“哦,吓死我了。”贺子宁语气平淡,表情也平淡,把想吓唬她的王勉梗在了那里。
“先付一倍定金。”贺子宁伸出手,毫不客气讨要金锭。
王勉看着她一副混不吝模样,不由得恨得牙痒痒,怎么就被她那副样子欺骗了?还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把自己底裤都要掏空了。
“给你!明日我要知道消息!”
不行,不能再看了,好心痛!
王勉看着那金灿灿的小金锭在臭丫头手里来回翻转,心里痛到无法呼吸。
那是他的金锭啊,他就这几块金锭了......他的宝贝啊......
“放心,明天晚上一定带回你想知道的消息,好了,躺尸吧你。”
贺子宁再次高兴地把第二块金锭埋在了另一个洞里,开开心心的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