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也注意到了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变故,重新跨上战马,没有向李观棋请示,只带着身后大约两千左右的压阵兵马,愤然加速,冲向了战场!
这些由北伐遗留下来的朝廷功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疯狂的喊出一声声的号角,不知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又或是为染血沙场的那些袍泽哀鸣!
距离三个时辰的时限已经过半,李观棋已经可以确信,南城门才是主战场。
就是不知道宁秋白那边的情况会不会有所变数,主力都在这边,可那边信号还是没有传达出来,说明宁秋白也碰到了棘手的事。
李观棋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这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亲眼见证大型战役,并且和影视剧里所描绘出来的都不一样!
那种刀刀溅血的场面,残暴又蛮不讲理!
后方压阵的兵马已经尽数出动,李观棋已经极有耐心的站在战车里,远远的看着眼前一幕幕血腥场面。
他在等,在等赵小花最终的后手是什么。
这些突如其来的神兵并不足以改变战场局势,但却能拖延足够久的时间。
而时间,恰恰都是两方都需要考量的后果。
……
叶柳苏留在军医驻地,四周的帐篷已经塞满了人,因为下雨的关系,紧急搭建起来的临时营地已经投入使用。
但从前线撤下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伤势较轻的主动让出了床位,在雨水泥泞的烂地里包扎伤口。
对于这些人来说,她是外人,甚至有可能是敌营派来的奸细。
这导致她留在此地的身份很尴尬,几次想要救治受伤的朝廷军,都被对方‘婉拒’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站在帐篷的外围,帮忙生火熬药,顺便按照军医的嘱咐,配一些方子。
这些杂碎事务并没有让叶柳苏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甚至,她乐在其中,就像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军医。
“叶大夫,您先回后营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了。”
其中一名上了年纪,但已经在各处帐篷奔波不停的男人停了下来,伸手接过叶柳苏亲手准备的药方子,轻声嘱咐了一句。
但雨声和四周士兵哀嚎声混在一起,导致叶柳苏没有听清楚。
还以为是药方出了问题,拽着他问道:“只有这些药了,你们带来的外伤药都放在什么地方了,我去取来!”
“不用了!”
男人大口喘息着,喊道:“你先回后营吧,前线军医驻地很危险的,你一个姑娘家家,还是留在后方安全一些!”
叶柳苏愣住了,刚燃起的积极性被浇了一盆冷水,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我没事,我要留在这里……”
不留在这里发挥自己的价值,迟早会被赶出去……
被赶出去就会被抓到第一主城,她宁死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拦住她的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已经被灌进了太多雨水,他用力甩了一下长发,将手中的药方塞进油皮包裹的布袋,拉着她走到了营地相对开阔的煮茶区域。
“叶大夫,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谁也顾不上,你留在这里虽然能帮我们的忙,但现在受伤的都是我们朝廷军,要是有一个沙丘官兵混进来,你是救还是不救?”
“前线就是这样,他们被抬下来的时候,就像是野兽受伤了,情绪很不稳定,根本不会接受你的救治,而这看似选择性的问题,其实问题并非是在你的身上,你要明白,不是同类,但也不可能成为亲密无间的好伙伴!”
“说不定,现在让他们受伤的人,就是之前你在沙丘救治的官兵,你在沙丘救的人越多,杀害我们袍泽的人也越多,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吗?”
叶柳苏愣住了,尽管眼前的老头说的很混乱,但她也领悟到了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是沙丘的大夫,以前救治的又是沙丘的官兵,而现在朝廷军和沙丘官兵打起来了,那些因此负伤的人,很有可能面对的就是她之前救治的人。
这个逻辑关系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心。
人类本就存在劣根性,从敌我关系中会表现的更为透彻,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叶柳苏所表现出来的好意,好像只是自我感动的一种方式。
至少在当前形势下,在这个前线军医驻地中,很少会有人领情。
趁着叶柳苏恍神之际,这个老头又被人叫走了,只留下她孤单的身影站在宽阔的外围驻地,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和哀嚎。
她与这些人所隔离出来的屏障,并不会因为她是大夫的身份有所松动,因为异类延展出来的鸿沟,当世无药可医……
叶柳苏秀气的脸庞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些雨水,她默默的走出军医营地,被那些输送前线伤员的担架撞了好几下,明明是钻心刺骨的疼,可她却一点感受不到。
正当她要离开前方特意围起来的栅栏,要冲着黑夜最深处的阴影处走去的时候,忽然从背后伸出了一个皙白藕臂,将她往后一扯。
在走神的同时,叶柳苏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驻营的外围,只要踏出一步,就永远不可能回到军医驻地里面……
夏思凝撑过油纸伞,遮向了她的头顶。
“你这是主动寻死?”
夏思凝的语气微微带着愠怒,随即又毫不客气的说道:“要寻死也不是现在,你不是已经答应小六要留在军医驻地了吗?”
听到这句话,叶柳苏终于回过神来,雨水打乱了她额前的秀发,但依旧可以从晶莹剔透的水珠下面,看到一张惨白如纸的可怜模样。
“我留在此地又能如何呢,那些伤员恨透了我,甚至恨不得将我触碰到他们的手剁掉!”
夏思凝将她的手掌抬了起来,然后将油纸伞的手柄放在了她的手上。
“好,既然如此,你可以随时离开,等小六回来,我会编一个恰当的理由遮掩过去。”
“可我要提醒你的是,能救死扶伤是你的本事,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动机是什么,为何要逃离第一主城,这些都无关紧要,但你和小六有了约定,你已经逃了一次,这一次还要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