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在襄城:襄阳县衙里谈驿铺话回避
(1914年6月5日)
午睡醒来,岑公子领着赵元任来到面阔五间的襄阳邮政局门前,赵元任自然联想到秦司事说过的,这只是将原襄城驿铺廨堂改换上了襄阳邮政局招牌。外观上看,这就是杨家老爷子介绍的那种先架梁后砌墙,木框结构墙垮屋不倒的襄阳古老传统样式的青砖黛瓦房屋。
进了屋,一张长长的信柜将营业厅分割为办理区和迎客区,信柜摆放着两杆秤、红印泥盒、黑印泥盒、火漆筒、挟钳、橡皮垫、算盘,还有一具托有三枚邮戳的白色搪瓷盘,赵元任知道,那是邮局每日要使用的局长专用戳、营业戳、邮政储金戳。办理区里有一个保险柜,一张营业办公桌,一个挂钟。迎客区有一张书桌,一张茶几和二条长木椅。
“对不住,没能去迎赵稽查。”刘局长从厅堂的侧门迎进出来,将赵元任和岑公子请进这间挂有局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临街朝东的一面墙开有一扇推窗,由于此时午后的太阳已渐渐斜西,屋内显得有些灰暗。一张办公桌和办公桌后的文件柜占据了大半,余下的地方只能摆下二张木框架嵌套竹编靠背坐垫的扶手椅。
岑公子给赵元任倒了一杯茶,又给刘局长的茶杯续上水,微笑着退了出去。
刘局长陪同赵元任在襄阳邮政局的几间房屋和后院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坐下哈哈笑着:“我们襄阳邮局用的是清朝襄阳驿铺的房屋,这几间营业厅和办公室、分拣室只是把原有的房屋做了分割改建,和襄城邮政局新盖的洋楼没法相比!我是前年,就是民国元年就是1912年底从江夏邮政局邮务佐任上调来襄阳邮政局的,一晃三年了。江夏邮政局和襄阳邮政局都是二等乙级邮局,比樊城邮局低一个等级。”
赵元任忙问:“咱们可是直接服务于襄城的襄阳道尹公署和襄阳县知事公署的邮政局,怎么才是二等乙级?”
刘局长无奈地笑了:“咱们民国邮政是从外国人开办的海关邮政脱胎来的,受外国人以通商口岸、海关区域划分邮界方式的影响,在重新划分邮区、勘定环循邮路时,按邮务繁简将各个邮局分为一、二、三等和每等下又分甲、乙两个级别的三等六级。我们襄阳邮局环循邮路只与南漳县、谷城县、宜城县和樊城衔接,虽然也开通有寄递政府公文、军用物资、加急信函、航空信函、挂号信函、包裹、明信片、印刷品、普通信函和汇总,可邮务量却是远不及樊城邮局,关键是没有跨省邮路,所以比樊城邮局低了一级。湖北省邮务管理局按人们将襄城叫为襄阳城的习惯,把我们局命名为襄阳邮政局。由省邮务管理局自上而下垂直管辖我们各邮区邮局,各邮区邮局之间没有上下级隶属关联。我们襄阳邮政局只有邮务长和邮务佐是由省邮务管理局委任的,邮务长总理一切局务事宜,邮务佐协助邮务长办理业务和事务、谱写呈文。只是今年二月,原属襄阳道尹公署管辖的均州独立为省管均县,我们局的邮务佐升任均县邮政局任邮务长,邮务佐的空缺,要等今年六月全省邮务年中考核时省局才给调配。因为我们局的人手实在太少,我就和潘局长协商,请樊城邮政局的岑邮佐过来陪您。”
赵元任点头谢过后,刘局长接着说:“我们襄阳邮政局的运递只有步班和驮班,配有身穿无领无袖、前胸后背印碗大的邮差两字号坎,负责干、支线邮运的邮差9人;还有身穿邮政制服、戴大沿帽,负责襄城城区当天信函当天投递送的信差2人;负责门市营业兼办储金汇兑、售票、分发邮件的听差2人;负责分拣的拣差2人;负责局内勤杂劳务的差役1人;临时雇请有不在邮局编制,或顶替信差、或顶替邮差出班的替差2人。”
“这次开辟新邮路的报告,是南漳县知事公置提交给襄阳道尹公署和襄郧镇守使公署,由襄阳道尹公署和襄郧镇守使公署共同呈报给湖北省都督府的。想必是北省都督府以为邮政也是按区划分级管理,批示由襄阳邮政局办理,却不知我们襄阳邮政局与南漳邮政局是平级的。湖北省邮务管理局不好变更湖北省都督府的批文,就由我们襄阳邮局挑头办理此事。这次似开辟的是由南漳县衔接远安县城的环循邮路,邮路的百分之九十在南漳县境内,一路贯穿有南漳县上十个集镇,能够解决南漳山区的通邮,解决襄阳道尹公署、南漳县知事公署政令下达和当地下情上传的问题。南漳邮局是一个三等甲级邮政局,只有局长1人、负责门市营业兼办汇兑储金的听差1人、邮差3人、替差1人,县城的邮入信件没信差投递,采取在邮局挂牌认领的办法。我上个月在南漳邮局的陪同下沿这新邮路走了一趟,这次勘察新邮路是他们提出的,新环循邮路开辟后也是要由他们运营的,尽管条路线多穿行在深山老林中,一路深潭急流、峡深壁陡、飞瀑流泉,但这条新邮路就是原来的驿道,沿途还设有驿铺,只是民国实行汰驿置邮才废弃的,这次就是一位当年的驿夫带着我们踏勘,他轻车熟路只用了六天时间就带我们走了个来回。”
“什么?这一去一回要用六天?”赵元任心中一惊,眼下能够在襄阳只有四天的时间了。
这时,营业厅响起“当!当!当!”的挂钟报时……
刘局长冲营业厅喊了一嗓子:“岑邮佐!老李!”
立刻,岑公子和一个剃光头的壮汉走了进来。
刘局长看出了赵元任的疑惑:“每天下午三点,我们局的信差们就要去襄阳县知事公署、襄阳道尹公署、镇守使公署和其他各官署去取公函,只有我和门市听差留守在局里。定点去襄阳县知事公署的老李原在大清襄阳县衙当过铺长,对县衙熟的很!就请老李借着去襄阳县知事公署取信函,顺道陪同赵稽查和岑邮佐去参观、参观古老的襄阳县衙。”
刘局长又特别交待老李:“赵稽查是第一次来到咱们襄城,你是老襄城人,一路上多给赵稽查介绍、介绍。”
老李拿起草帽领赵元任和岑公子出门来到当街,老李端详着赵元任:“赵稽查,我听说过前些时虎爷在码头上叮嘱您去红花园的事。咱们现在站的这条街叫北街,顺着北街向南走,过了十字街口进到南街向西一拐就是红花园。”
赵元任顿感到老李的不一般,这分明是在向自己提醒着什么,便如实回答:“我是今天早上才过江来到襄城的,不想晕船睡到中午才起床。改日我会红花园去的。”
老李仿佛立刻就忘记了刚才还问及过赵元任是否去了红花园的事,没有接茬赵元任的回话:“咱们邮政局可是一方风水宝地,出了门就是襄城最热闹的北街。”
老李抬手指着街对面的院落:“咱们邮政局对面的那个院原是大清把守城门的巡防营,现在住着陆军九师部队。咱们邮政局背后是扬家花园,杨家远的在江南、山陕和汉口、均州、荆州、沙市,近的在樊城、老河口都有生意,在襄阳置有田产,是襄阳第一富贾豪绅、安襄荆郧总绅士。咱们邮政局右边是我们邮政局住的院子,院子后边是襄阳县知事公署的粮仓。咱们邮政局左边是仁义巷,隔过仁义巷对面是单府老宅,单府的前辈单懋谦是道光十二年进士,在紫禁城侍候过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位大清皇帝,当过侍郎、御史、尚书,掌管过户部、吏部、国子监,后拜文渊阁大学士兼管兵部。皇上亲自恩准他在老家建造亚相府第,供他日出后致仕回乡养老。大清时,亚相通常是指一品大员,府第强调的是住所的地位和规模可能包括有宽敞的房子、庭院、花园等等,是了不得的官邸规制。光绪五年七十七岁的单懋谦在这单府里老去。听说大清湖广总督张之洞就是他提携的,可张之洞在武昌、汉阳开办了那么多的工厂、学堂,却一点也没照顾到襄阳,到是写了一首说襄阳槎头鳊鱼好吃的诗。哎!扯远了。现在陆军九师进驻襄城后,扬家花园和单府的房屋被征用住进了随军家眷。除了这几处,这北街上就全做买卖的商户人家。过了单府就是襄城小北门城门楼了,出小北门城门是小北门码头,码头右边是襄江红、左边是通向万山的老龙堤。咱们再回过向南,正南方向那座一带的最高的楼阁叫昭明台,它和小北门城门楼遥遥相对。咱们现在往南走,前边左侧的第一个路口拐进去就到了县衙。”
老李手里拿着草帽晃荡着,却不往头上戴:“我们要去的襄阳县知事公署我们襄城人习惯叫它县衙,据说是明朝初年朱元璋派邓愈戍守襄阳时修造的。光绪年间我在县衙做铺长的时候,接待过一位湖北布政使派来的巡使,他专门到各地巡察各级官署衙门是否符合《清会典》、《大清律例》的建制,和他闲聊我才知道大清各级衙署的布局和房式的营造、修缮,包括油漆彩绘都是有着严格的、不得僭越的等级规制的。各地受制于城郭大小和地理形势,规模大小可不尽相同,但中轴线上的建筑布局必须是一样的。”
赵元任好奇地问:“襄阳县衙就一直没变动过吗?”
“有!”老李肯定的回答:“民国元年换上了襄阳县知事公署的牌匾,改知县为知事,撤去了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六房,改设为内务课、劝业课、司法课、财务课。民国二年民国政府公布《划一现行各县地方行政官厅组织令》后,襄阳县知事公署又把四课改名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科四科。今年五月,民国政府又颁行了《县官制》,襄阳县知事公署再把四科改名为内务科、财政科、教育科、司法科和劝学所、警察所。虽是变来变去,但操办事务的人却是沿用清制的四班六房原班人马,给人的感觉就是换汤不换药。只是将大堂、二堂、三堂和各个房屋里的挂匾、字画和门柱上的对联统统撤去丢进了库房。”
说话间,已来到了襄阳县知事公署门前,和赵元任在山西、在河北见过的那些个县衙一样,一样的坐北朝南、一样的八字门、一样的八字门前照壁……
不巧的是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这会突然下起了暴雨。老李冲赵元任和岑公子一挥手:“咱们快到县衙里避避雨。”
襄阳县知事公署的大门没有人看守,老李领着赵元任、岑公子径直进了门。虽说赵元任从山西、在河北的多个府衙、县衙前路过过,可真进了衙门里这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满是好奇。原来进了大门才知道,这仅仅是来到了县衙的一进院。一条笔直的石条甬道又将这一进院分为东西二个部分。随着老李来到了东侧一个悬挂有寅宾馆门匾的院落里,立刻有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迎了出来:“对不起,又让您白跑了一趟,今天又是没有函件。”
老李哈哈一笑:“没有好!知事大人地方治理得好,自然少了向上面请示的烦事。这样,李铺长,我带我们邮政局从北京城来的客人观览、观览咱们县衙,不知今天方便吗?”
李铺长笑了:“请便!请便!正好今天知事带着秘书、录事和四科的科长们去襄阳道尹公署听会。”
老李立刻紧张了起来:“道尹公署开会?难不成又是防范白朗军的事?”
李铺长连连摇头笑着:“别害怕。是袁大总统在将孔教定为国教后,又下令每个县专设祭祀的祭官一名、修缮文庙,准备举行全国祀孔大典。这几日袁大总统又颁布了《褒扬条例》,要各级官府对孝行节妇题字赠匾褒扬,允许受褒扬人家自立牌坊。今天道尹公署召集原襄阳府辖下六县知事来听会,就是落实这几件事。你们在这县衙里随便逛,只要不进各个厅堂和房屋就行。若有人问就说是我铺长房的客人。”
说着,李铺长给每人倒了一碗茶:“令晚来襄城在襄阳道尹公署参会的各县知事,要来我们寅宾馆住宿,我去看房间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就不陪各位了。各位先在这喝口水歇歇脚,恐怕这场过路雨还得下一会。各位请便!请便!”
三人坐在宾馆门厅里喝着茶,赵元任不解地问:“我不明白,咱们襄城驿铺在北街,可铺长却在县衙里,这铺长平日怎么善理驿铺事务呀?”
老李笑了:“这是当官的玩的猫腻。自明朝天启五年,就有了将驿铺设在官府附近使驿函快速收发的规定,大清也是照行此例。我到过武昌、汉阳、随州、均州、南阳一些地方,各个官府大门或左或右都就近设有驿铺,人们习惯叫门前驿、门前铺。只有襄阳将襄城驿铺设了襄城里的北街,离道衙、府衙、县衙这一些官府不远不近的。后来我从驿铺选进县衙铺长房才明白,只因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们在诗词中把襄阳描绘的天花乱坠,惹得过往官员和家眷若想在襄城里玩耍一番。驿站有着迎送过往官差、官员和随行家眷的职分,而离襄城最近的汉江驿也在西城门外五里,过往官员和家眷进城游玩很不方便,襄城里的大小官员迎来送往也不方便。于是,不知那朝那代官员们将襄城驿铺的铺长房迁到了县衙里,把驿站接待过往官差、官员和随行家眷的职分分嫁给襄城驿铺铺长房,在襄阳县衙里挂上驿站寅宾馆的牌子。实则是县官把过往官员、官眷的迎来送往和吃吃喝喝的主动权掌控在手,既能拉近与过往官员的密切联系,又将接膳开支转嫁到驿站,直可谓一举二得。铺长在县衙里专事接膳和公函收递,驿铺另有文书和管事打理。”
这时,岑公子说了话:“这些县官用这种方式,变通地破解了朝廷有关过路官员一律由驿站接送的规定,将朝廷防范官员们滥交结党的律条变成了一纸空文。”
“现在虽已是民国,可襄阳县知事公署沿袭下了大清县衙的办事机构和办事吏员。就说我每天向襄阳事知县公署递送信函吧,首先送递到铺长房,铺长房专门负责进出知县公署公文信函的收进和递出;铺长房接到公文信函转交给承发房,承发房负责进出知县公署公文信函的汇总、分发;知县、知事和各科办善公文信函后,再转到架阁房,架阁房负责公文信函的整理存档。这铺长房、承发房、架阁房都是从大清县衙留存下来的。”
“这县官的脑袋真是灵光!这一招移花接木玩的真是巧妙!”赵元任不由得感叹,可又起那晚樊城镇长的话,便问道:“你们听到过有‘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一说呢?”
老李放下茶碗:“大清官场里确有这么一说。可你知道吗?这些附郭知县与外县知县的差异大着呢!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因为无论是附郭府城、附郭省城还是附郭京城的知县,在任期间的称职与否,不是单单取决于其治理一方的才能,更重要的是要具有独到的协调处事能力。附郭的府城、省城、京城既是多个上司衙门所在之地,更是权贵聚集的地方。所以附郭知县要立稳足跟,第一要能在与各个上司衙门进行大事小情频频沟通,在办理各种事项中保持平衡;第二要巧妙周旋在权贵富绅之间,做到不去触怒权贵富绅而保全自己;第三还要能使治下的百姓满意安稳过日子不闹事。做到这三条,就足以彰显这个知县历练成了驾驭一方的能力,具备了晋升的资格。依据大清官制规定,只要任期内赋税无拖欠、府库无亏空,属地无久拖不决的刑案,附郭京城的知县有望升任六部主事、都察院都事、京府通判、府同知或直隶州知州等职位;而附郭省城和附郭府城的知县可升任京县知县、直隶州知州、外府同知、外府通判、散州知州。就是说这附郭知县虽说在任上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可却是知县中的香饽饽啊。”
赵元任望着老李,心想你这附郭县衙的驿铺铺长历练的也是了得。
李铺长笑着走过来继上茶水:“各位别着急,在襄阳我们夏天里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叫走暴,说的是这暴雨来的快走的也快,是过路雨。我到对面的膳房去看看今晚知事接待客人的备菜。各位今晚就在我们膳房用餐吧。”
老李望着打着伞离去的李铺长笑着说:“这李铺长是我的侄子,只是在衙门里当着外人他要叫我老李。光绪十七年,按照大清衙署吏员任满后必须退役的规定,我从县衙铺长房退役回到了襄城驿铺去做驿夫。我们这些吏员们退役后,都会按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惯例,把自己的亲族人员顶名在各房名下家族世传。人们都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那说的是县官常换,而各房的吏员承却是千年变人不变姓的。”
老李的这一席话,听得赵元任目瞪口呆,这官府的吏员也能家族世袭,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岑公子笑了:“赵稽查忘了?您到樊城第一天在潘局长的接风宴上,警长说过襄城里的人口成份是三官、二卒、一吏、一柜、一书、一贩、一民,说的就是襄城里的这班说官不在册、说民不劳作,专在官衙允任卒、吏、柜、书这些吏员和他们的家庭占了襄城里人口的大半。”
老李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襄城人就是靠着官府吃官府,谁让襄城里有提督府、分守道道署、府署、县署这么多些官府呢?从根子上说,是皇帝为防范朝臣私下结党对抗君权而采用的回避手段,给了我们靠着官府吃官府的机遇。就说大清吧,就下有官员任用的五大回避律令,第一个回避是籍地回避,早在顺治皇帝入关进驻紫禁城后,就下旨‘督、抚以下,杂职以上,需回避本省’,‘外任官避原籍、寄籍以及邻省接壤五百里以内。教职止避本府’。就是手握实权的总督巡抚、知府、知县这一些地方掌印官,要到远离家籍五百里以外的省去任职。后又具体到官员任职还必须要回避祖居的原籍地、回避因读书或投亲而离开原籍地长期居住的寄籍地、回避因经商或祖上经商而留居的商籍地,而且既便到邻省任职也要避离原籍、寄籍、商籍五百里;第二个回避是亲属回避,规定“凡回避,京官尚书以下笔帖式以上,祖孙、父子、伯叔、兄弟不得同任一署,令官卑者回避,官同则后补之人回避”;第三个回避是姻亲回避,把官员的亲属回避范围扩大到外姻亲属,包括母亲的父亲和兄弟、妻子父亲及兄弟和自己的女婿、亲外甥等要回避;第四个回避是宗族回避,就是五服之内的同族之人都要回避;第五个回避是师生回避,就是有授业师生关系、乡会试中的门生关系在授官时也要回避。”
说到这,老李嘿嘿一笑:“这里我说一个襄阳道台曹允源回避的故事。曹允源是吴县人,光绪15年进士。他的二女儿嫁给了杨士骧的儿子,二人成了儿女亲家。这杨士骧是安徽泗州人,光绪12年的进士。光绪28年,曹允源升任直隶省宣化府知府还不到一年,杨士骧调任直隶布政使。按照上司与下属如果是儿女亲家,下属要回避的官制,曹允源被调往山东任青州府知府。光绪30年,杨士骧又接替袁世凯出任山东巡抚。杨士骧上奏请示自己署理山东巡抚,曹允源是否应行回避。按照有关规定,如果本任之官暂无回任期限,长期署理之官有应回避的应回避;如果本任之官确定还要回任,署理之官仅仅是暂时的,那么就不用回避。杨士骧不知自己是长期署理还是暂时署理,所以呈奏请示。光绪皇帝将奏折批给吏部,吏部认为曹允源应当回避,把曹允源调补安徽徽州知府。接到光绪皇帝的圣旨后,杨士骧慌忙又再次呈奏,因为曹允源虽是籍贯江苏吴县,祖籍却是安徽徽州歙县,吏部紧忙又将曹允源改任湖北襄阳知府。到了湖北,时任湖广总督端方的女儿嫁给了袁世凯第五子袁可权为妻,而杨世骧的侄子又娶袁世凯的三女儿袁叔祯为妻。于是端方将曹允源调整到更为富庶的汉阳府出任知府,二年后曹允源升任为襄郧荆兵备道员,来到了襄阳。”
“说完这个回避的故事,咱们接着说回避。大清雍正皇帝上任后,进一步扩大了官员回避的范围,把州县衙门的通判、州同、县丞一些佐贰官和管理文簿、仓库、刑狱等事务的佐杂官也囊括进了回避之列。这样以来,凡大清九品十八级官员都要执行回避,你们想想,在一个县衙里,只有一个正七品知县、一个正八品县丞、一个正八品教諭、一个从八品训导、一个正九品主簿、一个正九品巡检、一个正九品司狱这七个入流官,另外还有从九品的驿丞、照磨、吏目、库大使、税司大使、仓大使、士巡检共七个不入流官。但不管是入流官还是不入流官,只要是在都在朝廷的官员簿册上有名字、官府定时发薪的都要实行回避。你们想想,县衙就这么一班十几官员都是外码子外地人,二眼一摸黑的来到一地,他们能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