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冷眼收回目光,看向秦克礼,还未说话,秦克礼出声:“父亲,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儿这次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背后指使之人估计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父亲平时带兵打仗,已经得罪不少仇家,如今不宜再因儿一人给父亲增添新仇。”
“更何况,圣人有言,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秦大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沉静似水。许久才开口:“你有这份善心,不枉我这些年亲自给你挑选的教书先生。”
秦九川猛地愣怔住,眸中有暗色一闪,突然想通了什么事情。
秦大帅冷眼看过来:“九川,沈明珠那里也有你的责任,以后她再上下乱窜,跟疯狗一样乱咬人,我就拿你是问!”
“是,父亲。”这里父慈子孝的氛围他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借口去看看母亲,走了。
司南枝也没有留下的理由,春枝现在还在外面施粥,这个时间估计要开始收摊了,她说明清楚也出了秦家去帮忙。
…………
时间接近傍晚,司南枝的粥摊才结束。
晚饭过后,司南枝回房间休息,春枝打水进来给她洗脚。
累了一天,司南枝拆下脚上布条,放进水里的一刹那,舒服地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小姐,这是今天兑换的金条和兑换票据。”春枝从怀里拿出票据还有几个银圆,放在桌子上:“这些银圆是今天买米和保暖衣物剩下的,这是票据。”
司南枝将银圆拿出两个塞进春枝手中,春枝往回退,被司南枝止住:“给你就拿着,这是今天的工钱。”
“可是奴婢只是司家的家生子,给小姐干活是应该的,哪儿有拿钱的道理。”春枝把钱又放回桌子上。
司南枝将钱塞回去,看着她的眼睛:“春枝,这钱你拿的理所当然,这是你付出劳动的报酬,你虽然是家生子,但劳动就要收到回报,以后不管去了哪里,凭自己的劳动拿到报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春枝听得懵懵懂懂,再回过神时,手里已经放了司南枝给的银圆,她只能将钱收好。
司南枝将从司家拿回来的金条一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摆好,数了数,眉头深皱:“这些也不够啊!”
“什么不够?”
春枝疑惑,随后掰起手指头,如数家珍般开口:“这些金条换成米面布匹的话,小姐赈灾两年也够了,再加上每个月中公给的月例银子和大帅时不时的贴补,怕是用三年都可以。”
司南枝浅叹口气,到嘴边儿的话一转话风:“春枝,你最近出去的时候,帮我留意,有没有转让的店铺。”
春枝应承下:“小姐想盘店铺做买卖?”
“嗯。”司南枝点头:“你只管多搜罗信息,有地段好价格好的店铺,回来就告诉我。”
“是,小姐。”
春枝看了眼门外,确认没人后,声音忽然压低:“小姐,不过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跟您说。”
司南枝愣了下,接着就听春枝神秘说出口:“刚刚我去烧热水的时候,看见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鬼鬼祟祟冲后花园去了,我一时好奇就跟着她去了后花园,您猜我看见什么了?”
“嗯?看见什么了。”
春枝虽然嘴上平静,但眼神还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我看见王嬷嬷拿着盆和纸钱在柴房门口烧纸,嘴里还絮絮叨叨,一边说话一边磕头。”
司南枝眉头紧皱,深觉这事儿蹊跷得很。
俗话说,白天求神,晚上拜鬼,况且柴房那里白天刚死了人……
“你可听清楚了她说的什么?”
春枝点头:“我听见她说‘冤有头,债有主,都是您和秦二少爷逼死的他,跟秦老夫人和嬷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果他要报仇,就来找您和秦二少爷。’”
司南枝装金条的动作顿住,“她还说其他的什么了没?”
春枝摇摇头:“当时我害怕被发现,离得远,能听清楚的就这一句了,但是我隐隐约约还听到一些词儿,有亲侄子还有姑姑什么的……”
这下司南枝坐不住了,抓过旁边的毛巾擦干净脚:“走,去佛堂看看!”
春枝连忙起身,给她找出大氅给司南枝披上。
两人趁着月色未眠,往秦家的佛堂去了。
今天的事情发生后,晚饭一家人除了秦克礼和司南枝,其他人都没吃。
秦大帅借口在书房办理公务,秦九川找朋友出去聚会喝酒。而秦老太太干脆在佛堂呆了一下午,晚上吃饭时间都没出来,丫鬟送去的晚餐也被王嬷嬷原封不动给带出来给下人分了吃了。
司南枝和春枝轻手轻脚靠近佛堂,刚进院子就看见王嬷嬷鬼鬼祟祟从花园的方向赶过来,两人借着月色躲在石楠树后面。
许是心虚又或者是真害怕,王妈从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竟没发现两人的存在。
等王妈进了佛堂,佛堂门从里面被关上,司南枝和春枝对视一眼,两人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儿上,找了个暗处蹲下。
司南枝透过窗户缝隙往里面看,果真看见秦老夫人跪在佛像前,正闭眼念诵佛经。
王妈刚进门,扑通一下就跪在秦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求您救救我侄子一家,他们是无辜的啊!”
“秦大帅已经把王全的尸体做成人皮灯笼挂在城墙上,已经一下午了,夫人您就去求求秦大帅,这件事不要再连累王全的家人,我就这么一个侄子,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啊……”
王嬷嬷一边求人,一边猛地磕头。
躲在外面的司南枝眼睛瞪大,她没想到厨房管事的竟然是王嬷嬷的亲侄子!
春枝也同样震惊不已,半跪在地上,一个没站稳,脚踩到青石板上的树枝上。
咔嚓!
树枝碎裂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佛堂中突兀又刺耳。
秦老夫人猛地睁开眼,对着窗外大喝一声:“是谁!”
司南枝眼疾手快,当即扶住春枝,捏着嗓子学了几声猫叫:“瞄……瞄……”
佛堂里的王嬷嬷看了外面一眼,擦了擦冷汗:“夫人,是只猫。”
秦老夫人沉吟几秒,“嗯。”
她转了几颗佛珠,忽而沉声道:“王全的家人秦大帅不打算追究,这次克礼还算心善,帮着求情,此事就到此为止。”
“那太好了!”王嬷嬷一阵欣喜,忙不迭地给秦夫人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我有什么可谢的,只是可惜了王全那个孩子,年纪轻轻就被做成了人皮灯笼,这件事说到底啊……”
秦夫人理了理袄裙裙摆,缓慢起身:“说到底还是他命不好,你也不用自责,也不用怨我,这件事若是他当时做得滴水不漏,就算大帅发现了又怎么样。”
王嬷嬷扶着秦老夫人的手,脸上泪渍被外面的冷风吹干,脸上又红又肿。
她委屈讲道:“可我哥哥就这么一个儿子,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他,这些年他虽然吃喝嫖赌,前两年还染上了福寿膏,但终究是个好孩子。”
秦老夫人斜眸睨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