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安的身子汗津津的,被裹在大红寝袍里,簌簌地抖个不停。
她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丫鬟,“说谎!太子哥哥,她们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
回答她的,只有李怀肃的沉默。
牧云安心中怒火越燃越旺,她再顾不上旁的,几步奔到金岚跟前,对着她高高扬起手。
“啪!”
“啊!”
牧云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拦在自己和金岚中间的绿萼,脸上生生受了这一掌。
好!
这样的贱人,她合该见一个就打一个,就应该生生打死……
被牧云安一掌抽得倒在地上的绿萼,脸颊高高肿起的同时,衣袖翻卷。
一双遍布了掐痕、烫痕的手臂,就这样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呀……”
男人怀中,云媞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如何、如何便伤成了这样?”
绿萼从地上爬将起来,一双手忙着拉下袖子掩住伤口,她眼眶通红道:“不过……不过是奴婢笨手笨脚,安小姐素日里看不惯,才……”
她垂着头,眼中带泪,十足的可怜模样。
可一旁的牧云安全像没听到绿萼的话,她不做辩解,还是直挺挺向前,只想对金岚动手。
想见她的血。
金岚吓得直哭,“安小姐,别再打奴婢了,奴婢受不住……”
牧云安怒火翻涌,愤怒地嘶喊:“浑说!我何曾打过你?何曾?”
“够了!”
李怀肃一声冷叱。
男人的声音,终于把牧云安从暴怒的状态中,短暂地唤了出来。
她停住脚步,无措地看向李怀肃,却只见到男人把怀中的云媞抱得更紧了。
李怀肃:“牧云安,你真让孤恶心。”
想到她那一句句感怀云媞的话,竟都是为了邀宠。
背地里居然这样心思狠毒!
李怀肃看着牧云安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彻底令他作呕的脏东西。
牧云安后退了两步,她脸上的泪水已经把夜妆冲得一塌糊涂。为了养白肌肤而睡前涂在脸上的香粉,统统都被眼泪冲花。牧云安只觉现在的自己……
就像十年前那般卑微,那般狼狈。
可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哈哈哈哈……”灯影摇曳中,牧云安大笑出声,她身子摇晃得厉害,伸出手直直只想李怀肃怀中的云媞,“太子哥哥,你别骗了,都是牧云媞!这一切,都是牧云媞啊!”
“疯子,疯了!”
李怀肃再不愿与牧云安纠缠,他护好云媞,转身便要走出屋去。
牧云安尖利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太子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对安儿心动?”
她做了这么多……
不全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而是为了李怀肃那一颗真心。
李怀肃没有回答。
倒是他怀中,云媞不安地挣扎,终于双脚落了地。
云媞拦住李怀肃,“怀肃哥哥,安儿……说得对。”
“云媞,你……”
云媞摇头,她抬眼,清亮的眸子中,倒映出男人身影。云媞:“太子哥哥,安儿不过是一时想差了,云媞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虐打婢女,不是故意想要云媞性命吗?
李怀肃垂在身旁的手指用力攥紧。牧云安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云媞没死这件事闹了出去,被德昭帝知晓……
李怀肃深吸一口气,“云媞,你不要再说了,孤不可能原谅……那个毒妇。”
两人身后,牧云安还愣愣地站在地上。
她耳中似乎全听不到旁的,只在等着李怀肃的回答,“太子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对安儿动过心?到底……有没有?”
她一遍遍地低声念着。
云媞面上似擦过一丝不忍,当着牧云安的面,她伸手扯着李怀肃袖角,“怀肃哥哥,安儿再有什么不对,明日,毕竟是她大婚的日子,你不能就这么把她撇下……无论如何,还要大婚啊!”
李怀肃神情一顿。
是啊,大婚。
婚旨是他的好父皇下的。别说牧云安……只是恶毒,就算她真的疯了,只要还一息尚存,明日的大婚就还得继续。
这事关天家的面子。
更怕是……细查下去,也容易牵扯出云媞。
知道自己该捏着鼻子娶牧云安入门,可是……李怀肃用力闭了闭眼,胸口梗着一口郁气,憋闷地想咳也咳不出来。
身后的牧云安,口中还在一句句追问,“太子哥哥,你告诉安儿好不好……”
云媞看不下去了。
她抿唇,向李怀肃:“怀肃哥哥,你还需好生思量。”
说完,便绕开李怀肃,一步步走向牧云安。
“云媞,提防她伤人!”李怀肃伸手,想要挽住云媞。
云媞避开,“我相信,安儿不会伤我。”
说着,她已一步到了牧云安身边。
牧云安眼珠缓缓转动,仿佛看到云媞一般,她只觉脑子一炸,又胀又痛,眼前金星直冒,难受得不行。
牧云安伸手想要推开云媞。
却被云媞一把扶住。
牧云安死撑着,咬牙道:“你、你装什么好人……”
“安儿,瞧你,怎么流了这么多冷汗?”云媞说着,抬手用衣袖为牧云安擦去额上汗水。
绣着并蒂莲花的大红嫁衣衣袖垂落,挡住两人的脸。
云媞贴近牧云安耳边,“我的好妹妹,疯狗药的滋味,怎么样?”
牧云安猛地瞪大眼睛!
她浑身好像被灼烧一般难受,眼眶更是胀痛难忍,仿佛下一秒,眼珠就要被挤得脱眶而出。
痛!
好痛!
可她明明就很小心,这一日什么都没吃过喝过,怎么会?怎么会中疯狗药?!
云媞笑了。
她绝美的笑容,在牧云安眼中瞬间放得极大。
像积雪终于融化后,树枝上露出的桃花,迎风摇曳,灼灼其华。
灿烂得难以逼视。
云媞抬手,一边为牧云安整理她蓬乱的碎发,一边拾起落在地上的红盖头。
她低声:“这药,真是你爹留给你的好东西。他跟你娘说得没错,这东西,确是用水化了才能用。”
云媞笑意更盛,贴到牧云安耳边,“可这水,不光是喝,混在沐浴水中,趁着体表遇热,玄府大张,一点点侵入腠理……那才这是,疯得没救了呢!”
牧云安呆滞地瞪大眼睛,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惊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