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扶着林寻安倚着树干坐下,她把林寻安的外套脱下来,撕成布条状。
黎明前的黑夜是最深邃的,月光也渐渐隐去,姜好根本看不清他身上伤口的深浅,他只能尽量摸索着,将伤口上系上布条简单的止血。
“你没有什么话想用问我吗?”林寻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静。
“有啊,问题太多了,等出去之后,我就把问题一条一条地列出来,到时候你按照题目答题就行了。”姜好说着,手上一直没有停下。
她假装看不到林寻安身体的变化,如果这次能和林寻安平安出去,还管他什么问题不问题的。
但前提是,两个人,能一起平安出去。
林寻安听着姜好的答案不禁笑了出来,身体上的伤口被牵扯得又溢出不少鲜血。
“别笑了,又出血了!”姜好着急地制止林寻安,恨不得直接捂住他的嘴。
“抱歉。”
林寻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手上冒出的些许青黑色的鳞片,这把带有极阴之气的铜镜,果然会急剧加快龙妖苏醒的速度。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如果现在再找不到出口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在它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一阵沉默之后,林寻安缓缓开口。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黑夜中,姜好的脸在他眼中很是清晰。
“看到了你是怎么从一个普通小孩子,变成现在这样的。”姜好回答。
林寻安感到些许意外,没想到,她看到的竟是这段记忆,细想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儿是窥心铜镜之中,龙妖最害怕的,应该就是他被封印之时了。
“因为它杀了不该杀的人,就要承担应该承担的后果。”林寻安道。
他低着头,看着手臂上越来越多的青黑色鳞片,他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身体一旦开始发生变化,真正的龙妖很快就会在沉睡中醒来。
它的力量,不是刚才那个幻像所能比拟的。
“姜好,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继续向着这个方向走,半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边界,扶桑会带你出去。等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将扶桑时刻带在身边,它会……”
“停停停!”
姜好打断林寻安,看来刚才林寻安是去探路了,还有半天……回去的路近在咫尺,可听林寻安这话里的意思,他是不打算出去了?
姜好心里的火一下就涌了上来,急道:“林寻安,我本来生活得好好的,是因为你,我才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我现在可以看见鬼怪,可以读取他们的记忆,就算在这里出去之后,不知道哪天又会陷入莫名其妙的危险,我已经没办法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拒绝我表白就算了,现在打算几句话就想甩掉我,自己留在这个森林里打怪升级,我现在明白儿地告诉你,门都没有!”
“抱歉。”林寻安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将姜好拉到这趟浑水之中。
“道歉也不原谅你!等你活着回去给我当牛做马赔礼道歉吧!”
姜好不由分说地将林寻安从地上搀扶起来,见林寻安脸色苍白,又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自从妈妈去世后,姜好便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自己活着,不会有人关心,自己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
虽然她不知道林寻安找她这么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不管林寻安的目的好坏,可林寻安也确确实实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所以,不管林寻安会变成什么样,她都要把他带回去!
“林寻安,也许你听到会笑我没出息,但是你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人。今天如果要出去的话就一起出去,如果出不去的话,那就一起留在这里!”
姜好的声音不大,可她的语气中的坚定林寻安却听得清清楚楚,林寻安瞬间有些许恍惚,嘴角的笑与鲜血一起浮现。
“再说了,如果我们都出不去,无聊了就放火烧烧山,在这幻境里也不怕牢底坐穿……”
“姜好。”林寻安突然停下,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我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阿禾,绝对不会。”
姜好看着林寻安认真的样子,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听那个怪物的语气,阿禾的下场貌似很悲惨,所以才会成为他恐吓林寻安的筹码。
但其实这些姜好都没有担心过,因为她所认识的林寻安,即使变成刚才那样的怪物,她也相信林寻安绝不会伤害她。
“这些都不重要!”姜好撞了撞林寻安的肩膀,“咱们俩也算生死与共了,出去之后你一定要以身相许,才不枉费我这一身的伤。”
林寻安又不说话了,姜好叹了口气,“真是的,我这么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不喜欢开玩笑的人。”
逐渐地,林寻安眼中的阴霾被笑意所代替,气氛瞬间似乎也不是那么沉重了,他心中的路渐渐明朗。
最难熬的黑夜已经过去,朝阳初升,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枝撒下来,照亮树林深处的路。
无风楼暗室中。
楚焱站在那幅飘雪的古画旁,身上衣物被画中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看着画中千年以来都不曾停过的风雪,缓缓道了一句:“扶桑要回来了。”
过了许久,画中的鹅毛大雪仍是飘飘洒洒,少年没听见画中人熟悉的声音,这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又自言自语道:“窥心镜出现了,寻安一直在找寻这面镜子,他说也许窥心能封印住龙妖,如果真如他所想,寻安做出了选择,他……回不来了。”
暗室中只能听见寒风凌冽与少年低沉的自语,他不知道画中人是否能听见他的声音,也不知道他这次来是否是多此一举。
楚焱硬挤出一丝笑容,“不管怎样,都是他的选择。”
他敲了敲那幅画,语气中藏着些许无奈,“倒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打算再见他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