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有若干鸡兔在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三十五个头。从下面数,有九十四只脚。请问,笼中各有多少多少只鸡和兔?”
刘财主问道。
“老爷,这有多少鸡和兔,咱抓一些来不就数清了?咋还这么麻烦?”
打手们大多都是大字不识的地痞流氓,听得是一头雾水。
周围的村民们也小声探讨起来。
但是这十里八乡,除了刘财主,也没人养得起这么多鸡和兔子。
大家一筹莫展。
陈策听到这个问题。
嘴角却一勾。
鸡兔同笼。
经典数学问题。
“兔子数量是十二只。鸡的数量是二十三只。如果不信,大家可以验算看看。”
陈策回答道。
周围顿时炸了锅。
这么复杂的问题,陈策居然眼皮都不眨就算出来了?
“老爷,他说的对还是不对啊?”
打手摸着脑袋。
刘财主却脸色一沉。
十二乘以四是四十八,二十三乘以二是四十六,加在一起,三十五个头下面,正是九十四条腿。
居然被这陈策蒙对了!
“我算出来了!十二只兔子,二十三只鸡。陈策是对的!”
村里有念过私塾的人,兴奋地举手喊道。
“刘财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策大声道。
虽然这刘大脑袋并不是什么君子。
但是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相信他也不敢作出出尔反尔的事情。
刘财主收敛起笑意。
“当然!”
他答道。
眼前这小子,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偷听过这个问题的解法,但是他所求的不过是一张卖身契而已。
自己再给他做点手脚,把他卖到某个日暮西山的破落户,他就永世不得翻身,自己也不用担心他长大了来报复。
陈策转身来到堂叔堂婶身前。
“叔叔,婶婶,小花就拜托你们了。”
他蹲下身子,诚恳道。
“策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小花!”
二狗子攥着拳头道。
陈策又握住妹妹小花的手。
后者咬着嘴唇,眼中噙着泪花。
“小花,要听叔叔婶婶的话。多帮着家里做农活。我在外面出人头地了,就回来找你!”
陈策斩钉截铁道。
“小子!一个时辰后,村头大榕树下集合!”
刘财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夜幕降下。
早秋的山村,笼罩着一团雾气。
榕树下。
十里八乡来的少年壮丁们拥挤成一团。
大家都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签下了卖身契。
有的和陈策一样是被逼债。
有的是主动想要去外面闯一闯。
有的则是家里粮食不够养活自己,必须自寻生路。
一些人的家属也来到现场。
没人知道未来会是一条怎样的路。
到处是呜咽声,劝慰声,生离死别,相看泪目。
陈策将妹妹哄睡。
怀里揣了几块堂婶刚烙好的饼子,腰间别着水壶。
站在树底下,目光看向朦胧的夜幕。
“识字的站在左边!不识字的站在右边!要是敢不听命令,乱站的。一律抽鞭子!”
土坡上,有人提着灯。
灯火照映着喊话者。
此人一身县衙捕快的打扮,手中攥着鞭子,神情凶狠。
陈策不由倒吸口凉气。
这什么世道。
衙门居然公然做起人口买卖来了。
人群如潮水一般散开。
陈策走到左边。
一个衙役领着刘财主和他的打手,从中间穿过,不时把那些投机取巧乱站队的人揪出来。
然后就是鞭子抽脸,一顿围殴。
良久。
现场重归平静。
“左边的站着别动。右边的,都拉走!”
那捕快再次下令。
右边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听说不识字的,都要卖到矿里去,还有海船上。一个不见天日,一个葬身鱼腹。可怜啊!”
左边的人们庆幸于自己逃过一劫。
陈策却听得心惊肉跳。
不识字的下场如此悲惨,难道多认得几个字,就能好到哪里去吗?
哀嚎声逐渐远离。
那捕快扫视一眼,接过一份书册。
“剩下的人听好了。这次的买家有县里的李家,朱家。建安城的赵家和杨家。总共只需要二十个人。给大户人家打工,是你们的荣幸。想要机会的,抓紧时间!”
捕快把书册合上,优哉游哉坐在藤椅上,喝起茶来。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家伙的意思就是让我们意思意思!”
“什么?”
“想要进个好人家,就要给钱。”
周围人议论的很直白。
陈策摇了摇头。
这可恶的世道,连当奴仆都要走后门!
一些识相的人纷纷上前送上买路钱。
“我们也抓紧点吧!如果晚了,估计就只剩下建安杨家这样的破落户了。”
“杨家?就是那个兵败待罪的平南侯家吗?”
边上人继续说着。
平南侯府。
建安城头一等的世家大族。
平南侯掌管本道全境的兵马。
负责征讨袭扰南疆的山越蛮族。
若是在平常时候,进入平南侯府的机会,大家抢都来不及。
但是现在,却弃若敝履。
身旁人咬咬牙把路费都拿了出来,去贿赂那捕快。
陈策却身无分文,拿不出什么能够贿赂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把名额都抢完。
“呵呵,陈家的小子!”
刘财主经过,扫了陈策一眼。
“大家都去巴结上官了,就你这么没眼力见?难道是没钱?要不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我借给你点?”
刘财主笑道。
陈策答题,裹挟民意,让他打好的算盘落了空,颜面受损。
他时刻记着挽回面子,眼下就是一个大好良机。
陈策闻言,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好小子,走着瞧。”
刘财主有些愠怒。
他快步走向土坡上的捕快,指着陈策说了点什么。
半个时辰后。
“考核结束。现在宣布进入各家的名单。县城李家七人,县城朱家六人。建安城赵家六人。建安城平南侯府杨家……”
捕快停顿了一下。
人群躁动。
人人都往后缩,生怕被捕快点名。
落选前三家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但是平南侯兵败,全家都是待罪之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满门抄斩了。这种事情可玩不得火。
众人退去。
唯有陈策一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刘财主站在捕快身侧,盯着陈策,得意洋洋。
小子!现在吓傻了,晚了!这就是敢得罪我的下场!
“陈策,入建安城平南侯府!”
捕快宣布道。
人群长舒一口气。
而陈策面如平湖,心有怒涛。
平南侯府。
果然还是逃不过吗?不过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七天之后。
山南道,建安城。
一栋稍显破旧的府邸前。
陈策背着行囊,抬头看着牌匾。
大门打开。
里面走出一位两鬓花白的老管家。
“你是新来的书童?”
老管家脸色冷漠。
“我叫陈策,今年十二岁。是山南道平江县人。”
陈策挺起胸膛回答道。
“嗯,识字吗?”
老管家又问。
“识字,能背诗,能记账。”
陈策回答。
“跟我来吧!”
老管家点头,脸色稍稍舒缓了些。
陈策跟着他迈进府门。
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
只有几个扫地的仆役,脸色带着一股末日将至的惶恐。